“萧南晏,你先放开我,我有话要说。”
夕颜忽然在他怀中使劲挣扎。
萧南晏微微一怔,见她眼神急切,便松了手臂,任由她站直身子。
夕颜理了理微乱的衣襟,红着脸迎上两位皇兄的目光:
“皇兄,萧南晏想要求娶的是我,立下赌约的也是我。既然已经输了,自当认赌服输。”
“皇妹!”谢湛急得上前一步:
“你真要随他回天启?”
夕颜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不然呢?难道要两国真的开战?为了我一个小小女子,让南昭的将士尸横遍野,百姓流离失所才肯罢休?”
“这……”
谢澜抿唇,未有答话。谢湛手微微颤抖着,剑柄几乎要嵌进掌心:
“可是,夕颜,父皇母后他们才将你找回,他们哪里能接受得了……”
“皇兄放心,”夕颜打断他,语气平静:
“我自会有办法劝说父皇母后。”
说罢,她转头看向萧南晏,眸光锐利如锋:
“萧王爷,既是诚心求娶,总该拿出点诚意来。我好歹也是南昭公主,是父皇母后唯一的女儿,该有的和亲之礼,一样都不能少。”
萧南晏望着她眼底的倔强,勾唇一笑:
“自当如此,本王真心想娶,定会拿出十足的诚意。”
夕颜冷笑一声:
“既是诚意,便该先让我回去,亲自禀明父皇母后,说服他们同意和亲。况且,我与你尚未拜堂成亲,岂能这般不明不白地随你回去,那岂不是自贬身价?”
“好!”
萧南晏朗声一笑,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
“本王相信,昭宁公主女中豪杰,一言九鼎。那便请公主先回江都,本王会即刻修书,再次向贵国提出和亲,聘礼也早已备好,只等大红花轿、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迎娶于你!”
夕颜迎上他的目光 ,一字一顿:
“一言为定!”
话音落,夕颜转回身走向南昭军中。
萧南晏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唇角却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这一次,他等得起……
第393章 母后想要见一见他
夕颜返回江都皇宫,踏入流霞殿之际,南皇谢缜,正坐在案边,脸色晦暗不明。
南后江晴月坐在一旁,手里的茶盏早已凉透,见女儿进来,眼圈瞬间红了。
“湉儿,你真的要去天启和亲么?你刚回到我们身边,母后怎么舍得让你远嫁千里之外的燕都。”
谢缜脸上隐隐带着怒火,可还是放软了声音:
”湉儿,朕不会让去你和亲的,朕的女儿,不是可以随意赌出去的筹码。朕已经沙场点兵,御驾亲征,要与他萧南晏,兵戎相见!”
夕颜不慌不忙,屈膝行礼,语气平静无波:
“父皇母后息怒,女儿并非一时冲动,更非视作儿戏。”
“夕颜,那萧南晏欺人太甚,大军压境,强娶朕唯一的女儿,真是可恨至极,朕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父皇,”夕颜抬眼望向谢缜:
“萧南晏虽以战逼和,却始终围而不攻,七星山一阵,天启军未伤我南昭兵卒。他若真想强娶,何必费这般功夫与女儿赌阵?”
”可天启与咱们南昭,世代不睦,你若嫁过去……”
“敌友从来不是天定的。”
夕颜打断谢缜:
“父皇,您常说,治国者当以百姓安危为先。如今天启兵强马壮,若真开战,我南昭至少要折损大半兵力,百姓更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若那般,女儿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谢缜啪的一拍桌案:
“朕的江山,朕的百姓,朕自会守护,何须用女儿的婚事来换?你是父皇母后的心头肉,若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朕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何意义?”
他喘了口气,语气稍缓却依旧坚定:
“大不了与天启拼了!南昭儿郎个个血性,未必就怕了他萧南晏!”
“父皇!”
夕颜跪地,膝行半步,仰头望着父亲,眼中已带了泪意:
“拼?怎么拼?天启铁骑若真的踏入江都,城中粮草只够支撑三月。去岁刚从疫病里缓过劲的百姓,他们经得起再一场战火吗?”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您说要护着女儿,可女儿更想护着那些盼着秋收的农夫,护着城墙内玩耍的孩童,护着江都城里织锦的妇人。他们好不容易有了这十几载的安稳,不能因为女儿出现在江都这短短的一年,再跌回苦难里去。若是那般,女儿宁愿从未认亲,也免于这场干戈。”
谢缜胸口剧烈起伏,却被夕颜这番话堵得难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其实,就在昨日早朝,群臣跪倒一片,皆上书进言,求他同意与天启和亲,保两国安宁。
更有几位三朝老臣,想要以死明鉴,民间也有传言,说昭宁公主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为南昭带来战火。
这些风言风语都入了他的耳朵,可都被他尽数压下。
只因,身为父亲,怎能眼睁睁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要离开他和妻子,远嫁敌国。
若真是嫁了,往后再见,万水千山。
就算他能承受得住,自己的爱妻,她能承受得住吗?
夕颜见他动容,含泪说道:
“女儿曾经是萧南晏府上的死士,武功底子也不弱,就算嫁过去,也不会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相信父皇已经收到萧南晏的和亲国书了罢,听皇兄说,他开的条件甚是诱人。”
她轻喘些许:
“若是父皇答应和亲,他不仅归还夺走的六座城池,还会开通边境互市,尤其,他将父皇最重视的忻州作为聘礼。
忻州扼南北咽喉,控东西要冲,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天启愿以此地为聘,足见其息戈止战之诚心。
此城归我南昭,实乃固国之屏障。萧南晏将父皇萦怀之土奉上,非唯示爱于我,更欲结两国百年之好。
得忻州,则边境无虞,百姓可安耕织;失忻州,则烽火难熄,甲士必疲于奔命。忻州在手,我南昭腰杆自硬,天启若有二心,亦需掂量三分。
萧南晏以一城换万民生息,此聘礼易世代和平,此等诚意,父皇岂能不察?”
“可是,湉儿,父皇也知此乃大礼,可父皇,不想用自己的女儿去作交换。”
谢缜疲惫地坐在椅上,声音里满是无力。
他又何尝不知这忻州的分量?
过去南昭与天启为争这块宝地,明争暗斗了一百余载,多少将士埋骨疆场,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萧南晏肯以忻州为聘礼,其意再明显不过——是想借此保两国长久和平,化干戈为玉帛。
若不是以女儿的亲事作为交换,他此刻定会高兴得大赦天下,摆上七七四十九天庆功宴,昭告四海。
可如今,这份天大的馅饼,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中发疼。
他摩挲着案上的舆图,忻州的位置被朱砂圈了又圈,那是历代南昭帝王的执念。
可再抬头望见女儿清瘦的身影,那点帝王的雄心便瞬间化作软肋:
纵得江山,失了掌上明珠,又有何意义?
“湉儿,父皇戎马半生,什么风浪没见过?”谢缜喉结滚动,声音发哑:
“可唯独这件事情,父皇真的……”
江晴月虽已泣不成声,可是,她轻轻扯了扯谢缜的衣袖:
“阿缜,湉儿说得也有道理。别人不了解女儿,你还不了解她吗?她是那般的善良,不想因为她而生灵涂炭,咱们的宝贝女儿,才不是什么南昭灾星,而是南昭的福星。因她的出现,我能重见人间,南昭与天启,也能保长久的和平。况且……”
她看了眼女儿,想起昏迷那半载光阴里,女儿每日在床前,陪着她说话,话中聊得最多的,却是她最恨的那个男人。
爱之深,才恨之彻。
毕竟,曾经有八载的时光,她与那个男人朝夕相处。想必,他们早已把彼此融进血液里,再难剥离。
那个萧南晏,虽然霸道,却听闻年少英俊,雄才大略,配得起自己的女儿。况且,他应是对女儿动了真心,否则,何必大费周章?
女儿才只有十六岁,这般的青春貌美,又有了萧南晏的孩子,作为母亲,她怎么能眼看着女儿就这样守着孩子,孤苦一生?
都是过来人,明白年轻人的情感。她的女儿,又何尝不是对萧南晏情根深种?
否则,数月之前,女儿又怎会于锁魂林中,放他逃生?
想罢,江晴月哽咽地望着谢缜,柔声道:
“湉儿这般年轻,终究还是要嫁人,那萧南晏人中之龙,况且,茵儿又是他的亲生女儿,湉儿嫁过去,他必不会薄待。阿缜,你我皆从年少时走过,年轻男女之间的感情,难道,你不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