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烬放下笔，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却带着几分清醒：
“不为别的，只因这五万将士皆是天启的臣民。我并非帮萧南晏，只是太子如今与萧北承之流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迟早会被反噬。”
昨夜，蔓萝悄悄出了军营，绕路去了楚烬暂且栖身的民宅。
她提出，要将楚樾送到军营与她团聚，楚烬又沉思了片刻，点头应允：
“也好。跟着我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确实委屈了孩子。天启大营有那么多兵将护着，想来不会出什么意外。”
只是他终究放不下与萧南晏的杀父之仇，也不愿彻底背弃赫连枫，拥着蔓萝，低声道：
“你护好咱们的儿子，我这几日有事要办。赫连枫与我，毕竟风雨多年，我终不是那不忠不义之徒。我不会让他失了性命，但，我也不会助纣为虐。”
蔓萝知道他的顾虑，也不想勉强。
楚烬和萧南晏之间，虽存着仇恨，但也是萧北承一手造成，但毕竟，楚殇死在萧南晏的剑下，有些恩怨积了太久，不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况且，他与赫连枫相交多年，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为敌对。
但她相信楚烬，一定会拎得清，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她和儿子的事。
……
此刻，蔓萝收回思绪，走到榻前，捏了捏楚樾的脚丫：
“你瞧，这小没良心的，刚离开他爹半天，就只顾着跟茵儿玩，连爹是谁都忘了。”
正说着，榻上的小楚樾，忽然抓住茵儿的衣角不放，小身子往前蹭了蹭，竟对着她的脸颊“吧唧”亲了一口。
茵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愣，随即咯咯大笑，伸手去抱楚樾的脖子，两个小家伙滚作一团，口水沾了彼此一脸。
夕颜看着这一幕，眼底的愁绪淡了许多。
蔓萝趁机道：“你看，连孩子们都投缘。有些事啊，或许不用想得太复杂。”
夕颜没接话，微微勾了勾嘴角。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寒枭的声音：
“王妃，王爷临行前让人送来这个，说是给郡主的。”
蔓萝出去接了，回来时手里捧着个紫檀木盒。
夕颜伸手接过，轻轻掀开盒盖。
刹那间，一道璀璨的华光从盒内涌溢而出，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敛目一看，只见盒中静静躺着一颗浑圆的珠子，约莫鸽卵大小，珠身莹润通透，不见半分瑕疵。
那光芒流转不定，犹若夜空划过的流星，在空气中肆意跳跃、交织，将帐内的锦帐、炭盆、甚至两人的衣襟都染得霞光万道，瑞彩千条，连呼吸间都仿佛萦绕着温润的珠光。
蔓萝与夕颜皆是一怔，异口同声道：
“南海东珠！”
这颗珠子，她们再熟悉不过——正是南昭的镇国之宝，两年前，她与蔓萝亲自从太子府藏珍楼中盗出，如今竟出现在这里。
夕颜的指尖轻轻拂过珠身，冰凉的触感中带着一丝温润，正欲开口，却见东珠下面还压着一张素笺，上面是萧南晏龙飞凤舞的字迹：
“此珠本是南昭国宝，曾进献给天启，几经辗转，如今赠予茵儿——愿她承两国血脉，护她一世安稳；愿她此后人生，无风霜摧折，常沐霞光。”
夕颜捏着素笺的手微微收紧，抬头望向帐外，仿佛能透过层层军帐，看到那个正策马奔赴战场的身影。
这颗象征着征服与归属的东珠，曾经，在摄政王府之中，他想送予她，她以为他与赫连姝将要成其婚事，不曾收下。
可如今，兜兜转转，南昭的传国之宝，经她手转到他手，最后，又给回女儿的手中。
此刻，这颗东珠，也被他赋予了最柔软的寓意——不是战利品的返还，而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朴素的祈愿，祈愿她能消融过往的隔阂，在安稳与爱中长大。
第431章 十里坡遇袭
萧南晏率领大军行至十里坡时，正值暮色四合。
此刻，两侧山峦如黛，官道被夹在中间，越往前越显狭窄。可是，这里是进燕都的必经之路，兵家要塞。
萧南晏与傅云卿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警惕。
早在出发之前，他们便已料想到此处，赫连枫和萧北承，一定会设下埋伏。
大约又行进了一里路，前锋刚转过一道山弯，忽然传来“轰隆”巨响——
前方路口竟被数丈高的巨石堵死，石缝间还嵌着削尖的铁刺，显然是赫连枫提前命人凿山所设的第一道关口。
“王爷，前路被阻！”
探马疾驰回报时，两侧山坡上已滚下无数火球，裹挟着浓烟砸向军阵，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火油混着硫磺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士兵们虽奋力扑火，却被火势逼得连连后退。
更棘手的是，火球坠落处还藏着暗弩，箭矢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已有数十名士兵中箭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传令下去，分左右两队迂回！”
萧南晏勒马立于高处，目光扫过两侧陡峭的山坡：
“傅云卿，你带五百盾兵正面掩护。寒枭，你率五百步兵从左侧崖壁攀岩而上，捣毁敌营！”
将士们顶着箭雨与烈火冲锋，盾兵用铁甲组成防御阵，轻骑则借着夜色掩护，手脚并用地在湿滑的崖壁上攀爬。
崖壁上布满了萧北承预设的绳网与陷阱，不少士兵刚爬到半路，便被网住拖入深渊，或是踩中松动的石块坠崖，鲜血染红了岩壁。
直到三更时分，寒枭才率队摸到坡顶，砍断火球投掷机的绳索，第一道关口才算攻破。
大军刚喘息片刻，行至十里坡中段的峡谷时，第二道阻力接踵而至。
峡谷两侧的密林里突然射出密集的火箭，将预先埋在地上的油毡引燃，火墙顺着风向迅速蔓延，把大军困在中间。
更可怕的是，萧北承竟在此处布了“毒烟阵”——浓烟中混着南疆特有的迷魂草粉末，吸入者很快便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用湿布掩住口鼻！”
萧南晏当机立断，命人将水囊中的水泼在布上分发：
“傅云卿，带刀斧手砍断两侧林木，开辟防火带！”
刀斧手们在毒烟中强撑着砍伐树木，不少人砍着砍着便栽倒在地，被后面的士兵拖到下风处急救。
这场突围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直到天快亮时，火墙才被撕开一道缺口，大军踏着焦黑的土地穿过峡谷，兵力已折损近一成。
谁料刚出峡谷，前方的平地上竟突然竖起无数丈高的木栅栏，组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栅栏上挂满了铃铛与尖刀——这是赫连枫设下的第三道关口，也是最阴狠的“困龙阵”。
方阵内的地面被挖成深浅不一的壕沟，沟底布满铁蒺藜，四周还藏着数百名弓箭手，只要有人踏入阵中，便会触发铃铛，引来箭雨。
“这是要将我们困死在这里！”
傅云卿望着方阵中央那座高高的瞭望塔，那里定然有人在指挥阵局：
“栅栏是卯榫结构，硬闯只会触发更多陷阱！”
萧南晏勒住缰绳，看着方阵内交错的壕沟与闪烁的寒光，眉头紧锁。
此时大军经过连番恶战，已是人困马乏，粮草也所剩不多，而“困龙阵”却像一张张开的巨网，将他们牢牢罩在里面。
瞭望塔上，忽然闪出一道灰影，远远望去，正是萧北承，此刻，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冷笑：
“南晏，这十里坡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你若肯束手就擒，我还能留你全尸！”
萧南晏抬头望去，冷笑一声：
“萧北承，想困死本王，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萧北承朗声大笑：
“南晏，你的阵法多半由我所授，难道，你就这么有信心突出重围么？”
“拭目以待！”
萧南晏话音未落，阵内突然传来一阵异动，壕沟中竟爬出数十条毒蛇，朝着士兵们吐着信子——原来这“困龙阵”不仅有陷阱，还藏着毒兽。
大军顿时陷入混乱，前有栅栏挡路，后有峡谷断退，两侧是毒蛇与箭雨，真正成了瓮中之鳖。
萧南晏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稍有慌乱便会全军覆没。
他高声下令：“结圆阵防御！弓箭手压制两翼！寒枭，带精兵寻找阵眼！”
随即，他看了一眼傅云卿：
“至于破这毒阵，非你莫属。”
“遵命！”
……
第432章 别得意得太早，咱们燕都再见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被困的大军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凝重。
萧南晏见不少人身上还带着箭伤与烧伤，当即吩咐：
“传令下去，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弓箭手轮替，切勿松懈防守。”
命令一下，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萧南晏翻身下马，走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坡地，目光缓缓扫过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