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愿与蔓萝一同领罚,毕竟,她所做亦是为奴婢泄愤!”
萧南晏闻言,怒极反笑:
“好一个情深义重,灼心之痛,你不怕了么?”
夕颜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不过一死,又有何惧!”
萧南晏的笑意冷凝在唇边,眸中满是愠怒:
“玩玩而已,真当本王舍不得?”
夕颜脸色瞬间惨白,难堪地垂下眸子:
“夕颜贱命一条,不敢奢求王爷怜惜,任凭处置!”
萧南晏眸光晦暗,薄唇抖了抖。
半晌过后,他猛地甩开夕颜,袖袍翻飞,转身负手而立,语气冷冽如霜:
“你与蔓萝,下不为例!”
第41章 那个煞神免了我的罪?
蔓萝向戒律房领了灼心丹,独自一人坐在庭院内的石凳上,小声咒骂萧南砚:
“这个没良心的冷面煞神,我蔓萝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拿这玩意孝敬姑奶奶么!无情无义的狗东西,哪个女人以后要是不长眼嫁给你,真是倒了大霉!”
她嘴上虽是骂骂咧咧,可是,萧南晏对她骨子里的压制,让她不敢不从。低 头看了一眼那粒小小的丸药,送到嘴边,却没勇气咽下去。
“MD,也不知道哪个畜牲研究出来的这灼心丹,真应该阉了他!”
抱怨无用,骂归骂,她可是了解萧南晏的手段,被他亲手毙命的死士,不计其数,她还这么年轻,可不想死!
可是一想到那灼心之痛,却又心惊胆颤。
夕颜性子那般冷漠坚韧,上一次不也难以承受这灼心之痛,险些自尽?
蔓萝想到此处,冷哼一声:
“想不到萧南晏还有心软的时候!看来,还是夕颜魅力四射,能让这煞神动了凡心!狗东西真是心黑手狠,白瞎了那副好皮囊!呸!”
骂归骂,灼心丹还得吃。
就在她把心一横,准备服下丹药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赶来:
“蔓萝,且慢!”
抬头一看,夕颜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蔓萝一见是她,唉声叹气:
“你怎么来了?来看我死没死?”
“不许吃!”
夕颜一巴掌拍落她手上的灼心丹,抬脚碾个粉碎。
蔓萝一怔,脸上血色尽失:
”哎呀,你发什么疯!我知道你心疼我,不想让我承受这灼心之苦,可是,王爷一定会怪罪于你,到时说不定,你还得陪我作伴,何苦呢?”
夕颜原本一脸严肃,可是看着蔓萝难得正色,不禁噗嗤一笑,眼眸弯弯,颊边梨涡若隐若现,一袭白衣胜雪,在月色下,整个人美得如梦似幻。
蔓萝看得愣神,与夕颜从小一起长大,甚少见夕颜笑过,她不禁探手在夕颜的脸上摸了一把:
“原来冰美人笑起来,竟也这般动人心魄,换我是萧南晏,也得夜夜压床!”
夕颜笑容僵在脸上,啐了一口:
“你这张利嘴,从小到大就不消停!”
蔓萝嘻嘻一笑,随即一脸感伤:
“唉,你说你,这不害我呢吗?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下全都玩儿完!”
说着,不再搭理夕颜,转身就走。
夕颜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你去哪?”
蔓萝翻了个白眼:“自然是去戒律房再领一粒灼心丹,你那相好的跟催命鬼一样,我要不受这茬罪,他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夕颜听她一口一个相好,脸色酡红,没好气地道:
“行了,你不必吃了,王爷免了你的罪!”
蔓萝一下子停住脚步,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什么?那个煞神免了我的罪?”
她猛地抓住夕颜的双手,声音因激动微微颤抖:
“夕颜,这是真的?你没骗我?”
夕颜微微点头。
蔓萝很快便反应过来:
“肯定是你在王爷面前苦苦求情,他才肯网开一面。否则,依着他一惯的性子,怎么可能收回成命?”
“没什么,王爷还是通情理的,知道你也是为了他着想!”
蔓萝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夕颜的手,眼眶泛红:
“我还不了解那个煞神?你肯定吃了苦头!夕颜,你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份恩情,我蔓萝没齿难忘!”
夕颜拉着她,在石桌旁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算来,你也是为了给我出气找楚烬算帐,才惹恼了王爷。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罚?”
蔓萝破涕而笑:
“咱们性格迥异,你冷艳如冰,我热情似火,却意外地相处和谐。这些年,咱们一同练功,一同出动任务,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早已亲如姐妹。既是姐妹,以后咱们就不说这见外的话!”
夕颜也有所动容。
她和蔓萝都是无父无母的苦孩子,被萧南晏收留,养作死士。
在这世间,她没有亲人,摄政王府便是她的“家”,寒枭、夜刃、蔓萝,就像是她的兄长和姐姐,对她百般照顾,只是她曾经把自己的心门关闭得太紧,忽略了那份温情而已。
世人皆言,死士利刃,冷面寒心,唯知杀伐,绝少情丝。
可是,夕颜却觉得也不尽然,他们虽唯令行事,可是却也是血肉之躯,并非铁石心肠,有的时候,反而为了意气,身死无悔!
“好,咱们姐妹日后相互扶持,定能在这王府之中,平安度日!”
两人相视一笑,月光下,两只纤手紧紧握在一起,在这冰冷的王府中,寻得了一丝温暖与慰藉。
第42章 以后,不必再送来灼心丹!
今夜,萧南晏免了蔓萝的罪,看着夕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他忽然心绪烦乱,披衣起身,独自出了寝殿。
春的夜霭,裹着潮湿的槐花香,掠过摄政王府的青瓦。
萧南晏踩着碎石小径,绕过爬满薜荔的月洞门,步入了摄政王府最深处的角落——王府祠堂。
风起,他玄色衣摆掠过铜鹤灯架,檐角风铎叮咚作响,惊起檐下栖息的白鸽。
祠堂檐角悬着的羊角灯在风中摇晃,将青石板上的薄苔映成斑驳的银鳞,忽明忽暗间,传来阵阵清越的木鱼响,混着沉水香的氤氲,笃笃如落雪敲窗。
萧南晏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推开祠堂那两扇朱红色的门。
霎时间,檀香混着陈年樟木味扑面而来,熏得人眼眶微热。
祠堂内烛火昏黄,两盏青铜长明灯在莲花座上明明灭灭,将观音大士的鎏金法相映得忽明忽暗。
法相两侧,供奉着萧氏列祖列宗的牌位,最显眼处,是他父王萧北承的黑底金字神主。
此刻,他的母亲苏纤柔背对着他,跪坐在蒲团上,一席月白素裙曳地,发间别着的白檀木簪,早已磨得发亮。
她右手持着紫铜木鱼槌,每一下敲击都带着韵律,槌柄处缠绕的朱红丝线,还是八年前萧北承出征前,亲手系上的。
萧北承离世时,萧南晏也已经有十四岁。
那些年里,他亲眼见着,父王对母亲的爱,深入骨髓,鹣鲽情深。
得知父王的死,苏纤柔伤心欲绝,甚至想要随着夫君同下黄泉。
奈何萧南晏涕泪相求,怜他年幼,苏纤柔这才作罢。可是,她自此搬进了后宅的祠堂,再也不愿现身于人前,日日佛前颂经礼佛,陪伴亡夫的灵位。
萧南晏无奈,只得听之任之,只要母亲还活着,就是对他最大的慰藉。
“母亲!”
萧南晏低唤一声,靴底碾过青砖上的香灰。
供桌上的青瓷香炉里,三柱檀香正腾起细烟,旁边供着蜜渍青梅,是萧北承生前最爱。
“晏儿来了!”
木鱼声突然停顿。
苏纤柔转身时,露出那张不染沿华的素面,雪肌胜雪,琼瑶为骨,眼波似秋水凝碧,唇不点而朱,静若止水,清辉自生,眼角虽余细纹,却依稀可见当年燕都第一美人的风韵。
萧南晏瞧见她腕间的翡翠玉镯碎成三段,用银丝细细缠着。那是父王送她的聘礼,八年前她撞向棺椁寻短见时摔碎的,后又经她这手修补。
“母亲还未安歇?”
他的眼眶,蓦地酸涩,忽起的声音,惊起殿角尘埃。
苏纤柔握着木鱼槌的手顿了顿,轻叹一声:
“去岁你父忌日,我梦到他站在梨花树下……”她的声音微微哽咽:
“他唤着我的闺名,让我陪他赏花,我追了上去,他的身影,却消失不见……”
萧南晏只觉得心脏微窒,沉默无言。
”晏儿,你父亲的忌日又快到了,过几日,你采几束梨花,送至母亲这里,可好?”
“好!”
苏纤柔抚过手上斑斑玉镯,像是触碰着爱人的眉眼:
“北承若是还在,一定会带上我与晏儿,去城北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