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日都守在你昔日住过的房间里，似乎只有躺在你的床上，盖着你的锦被，他才能入睡。甚至，他还在自己的手臂上，刻了朵夕颜花的镂青。”
“终于有了你的消息，他欣喜若狂，为了找你，不远千里去南昭，明知你父皇不会轻易放你走，他还是去破漱玉地宫的机关，九死一生。而后，他陷入锁魂林。那林子毒瘴遍布，机关重重，他差点就死在里面，沿路之上，他内功尚未恢复之际，又被萧北承追杀。回到天启，他养了三个月才恢复。”
傅云卿今日打开话匣，不吐不快：
“后来，他更是为了你，不顾朝臣反对，不顾赫连枫他们可能趁机反扑，硬是率二十万大军远征南昭。 后面的事，你知道喽。他做这一切，不过是想逼你出来，跟他成亲。”
傅云卿吸了吸鼻子，看向夕颜泛红的眼眶，语气里带着几分辩解：
“虽然他的行为，看上去是强取蛮干，可他不过是想寻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这又有什么错？他自始至终，都没对南昭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茵儿她，不也打心底里喜欢他这个爹爹么？”
“他甚至听从了你当初的话，解了所有死士身上的赤忠蛊毒，包括蔓萝刚一有孕，也是他，命我将解药第一时间内给她送了过去。”
最后，傅云卿一双眸子，定定落在夕颜的脸上：
“夕颜，你说，他为你做了这么多，怎会不爱你呢？”
这些话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夕颜心上。
夕颜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从未想过，那些未见的日子里，萧南晏竟做过这么多事。
那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原来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爱着她，守着她。
这一刻，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怨怼、委屈、不解，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化作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
傅云卿再度轻叹，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
“其实，南昭街头那一眼，或许你对他是一眼万年，动了心。可他，又何尝不是从那时起，就将你深深地刻进了生命里？你仔细想想，这些年，他手把手教你读书写字，教你骑马射箭，甚至耐着性子教你抚琴弄画，这般耐心与细致，他给过蔓萝，或是别的女人吗？”
傅云卿盯着眼前梨花带雨的美人，脸上也多了几分动容：
“你们相识九载，早已把对方的影子深深刻进自己的生命里，可偏偏这九载时光，多半是互相的折磨与伤害。人生苦短，能遇到一个这般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不容易，莫要等真的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啊。”
第463章 造化弄人，终究是错过了
傅云卿的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夕颜尘封的记忆。
南昭街头的初遇，书院里他握着她的手写字的温度，马场边他替她拉弓时的沉稳，琴房里他听她弹错音符时微抿薄唇的模样……
那些被怨恨与误解掩盖的片段，此刻清晰得如同昨日。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原来那些细碎的时光里，早已藏满了他未曾言说的心意。
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我……我还以为，他从来都不在乎……”
“傻丫头。”
傅云卿摇了摇头，“他只是把爱藏得太深，深到连自己都快忘了怎么说出口。”
夕颜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心中翻涌着酸涩。
九年的纠缠，九年的误会，原来都源于彼此那份不肯宣之于口的深情。
她就那般呆立在案边，甚至，就连傅云卿何时离开的，都浑然不觉。
半晌过后，她望着窗外的天光，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夕颜正沉浸在傅云卿的话语中，脑海里翻涌着过往的种种，忽听得身侧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嘶哑得如同破风的窗纸：
“夕颜……”
她心头一喜，猛地转头看去 —— 赫连枫竟醒了！
他已经昏迷了好几日，此刻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夕颜连忙拭去腮边未干的泪水，快步上前，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
“你醒了？”
四目相对，赫连枫的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伤痛，有难过，更有浓浓的悔意。
他看着夕颜略显憔悴的脸庞，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显然这几日为了照顾他熬了不少心神。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声音微弱得像叹息：
“朕…… 还没死？还能见到你，不是梦吧。”
“你中了萧北承的幽蓝蚀骨殇，是楚烬及时赶到，给你服了解药，才保住了性命。” 夕颜握住他微凉的手，轻声解释。
赫连枫听到楚烬的名字，脸上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朕现在在哪里？”
“宁心殿。紫宸殿之前起了火，现在还在修缮。”
赫连枫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夕颜连忙取来软枕垫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靠在榻上，又为他倒了杯温水。
赫连枫接过杯盏，浅浅喝了几口，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他没有问起朝中的情况，或许在他看来，以萧南的晏雷厉风行，必然早已处理妥当。
沉默片刻后，他看向夕颜，轻声问道：
“夕颜，萧南晏他……让你照顾朕？”
夕颜轻轻点了点头。
赫连枫心中涌上一阵酸涩，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他，很好。”
随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沉重：
“母后和姝儿的尸身……”
“已经暂且安置在玉藻宫，等你身子好一些后，再由你亲自为她们发丧。”
赫连枫眸中划过一丝惊讶：
“萧南晏他，竟让朕来料理？毕竟，我们……” 他话到嘴边，终究没能说出 “反叛” 二字。
“她们的身份，到底还是皇族。一位是太后，一位是公主。尤其是赫连姝的身世，关乎皇家颜面，并未对外公开，由你出面最为妥当。” 夕颜解释。
赫连枫轻轻颔首。
夕颜看着他发白的脸色，低声道：
“你不恨我么？是我亲自出手，结果了赫连姝的性命。”
赫连枫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愧色：
“或许，姝儿骨子里流淌的血，既有萧北承的毒，也有母后的狠。她几次三番想要害你性命，本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你。”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了沉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伤感。
片刻之后，赫连枫看着夕颜，忽然开口：
“方才，朕已经醒了一会，听到了你和傅云卿的对话。”
看着夕颜脸色微赧，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
“萧南晏…… 他确实比朕更爱你，也只有他，才能带给你真正的幸福。而你，心中一直爱的也是他，只是朕过于执着罢了。”
他苦笑一声，继续说道：
“可是，朕真的曾经想要好好爱你，想要让你成为朕的妻子，陪朕一起看遍这万里江山。只可惜，造化弄人，终究是错过了。”
第464章 茵儿和……他，还在等你
两个人，再次相对无言。
半晌过后，夕颜从怀中取出那枚银簪，轻轻放到赫连枫的掌心：
“发簪应送发妻，希望你能将它送给此生最爱的人，而不是我。”
赫连枫脸上划过一抹痛苦，悲凄一笑，指尖抚过簪上精致的夕颜花纹：
“这簪子，曾是朕亲手为你打造。那个时候，朕有信心，能将你从萧南晏身边夺走，谁料想，终是朕败下阵来。也是呵，朕这一生，实在是个悲剧，丢了江山，也失了美人，一切，皆是朕咎由自取。”
他抬眼看着夕颜清丽无双的眉眼，似乎是想要将她铭记到骨血之中：
”事实上，你本是朕的皇嫂，再带着它，确有不适。”
他轻轻将簪子握紧，眸中渐渐湿润：
“夕颜，朕一直想听一句真心话。”
“什么？”
赫连枫深吸了一口气，似是鼓足勇气：
“两年前，太液池边，你对朕，有没有过半点心动？”
夕颜迟疑片刻，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赫连枫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欣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可夕颜却接着说道：
“只是，咱们认识的时间顺序错了。如果我没有和萧南晏在九年前相识，或许我和你还有机会。但这世上，没有如果。萧南晏已经融进了我的血液里，早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很难抽离。而且，我们还有茵儿，这一生，都会纠缠在一起。”
她顿了顿，声音越发轻柔，却是字字诛心：
“那时候对你动心，也是因为他伤我至深，而你恰好出现，给了我一丝温柔，让我暂时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