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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珠/成婚前你不是这么说的_松庭【完结】(4)

  但人将自己折辱到这等地步,必定会从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明昭帝寻仙问道之事牵扯利益无数。

  前世她阻拦明昭帝用人血炼丹,没多久就有道士以虚无缥缈的天象之说,上奏明昭帝,称清河公主最好去别宫避祸一年。

  而覃皇后也立刻向明昭帝再三保证,一定会命人照顾好清河公主。

  骊珠就这样被幽禁别宫一年,连封信也送不出去。

  原因很简单,因为掌管公主家令的宗正官,是宛郡覃氏的门生。

  相比之下,骊珠虽有公主之名,但她的母亲宓姜——也就是先皇后——只是一名民间的浣衣女。

  骊珠没有可以依靠的母族,只有一个皇权旁落的天子的宠爱。

  就算重来一次,她手里的牌也并未改变。

  吃一堑长一智。

  这次不是穷途末路的时候,骊珠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子,恨恨坐了回去。

  “……平日骊珠不能随侍父皇身旁,还要仰仗罗常侍悉心照料,怎敢责罚,快快请起吧。”

  “公主折煞奴婢。”

  罗丰起身。

  他是宫中宦官之首,四十出头的模样,眉疏而淡,细长的丹凤眼直扫鬓间,若非吊着嗓音,看上去仿佛一位儒雅文士。

  他一脸笑意融融道:

  “自公主及笄后,公主的婚事就是陛下的头等大事,今日奴婢斗胆一问,也算替陛下了却一桩心事——不知公主心中,覃氏的嫡长公子,可算良配?”

  话音落下,殿内寂静片刻,随后才响起骊珠的回答。

  “天下人都说覃珣兰玉之质,少年神童,不知是雒阳多少女孩子的春闺梦里人,父皇放心,我愿、意、得、很。”

  骊珠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个微笑。

  明昭帝颜大悦,笑眯眯地走向窗边一株兰花旁。

  “那就好,那就好啊,其实为父也觉得,整个南雍,也就只有这株豪门华宗里培植的芝兰玉树,可堪与我麟儿一配。”

  顺着明昭帝的身影望去,一株十二萼的白色兰花绿叶幽茂,馥馥惠芳,正如一位风流佻达的潇潇君子。

  骊珠却没有应声。

  一想到临死前与覃珣的最后一面,她就觉得心中膈应。

  其实前世和离后,骊珠很快就释然了。

  覃珣纵然有千好万好,但他永远是覃氏的嫡长公子,绝不会跟她一条心。

  当初尚公主,是覃氏交给他的任务,他不爱她也是情理之中。

  看在幼时恩情的份上,骊珠不会纠缠,他另有所爱,和离便是。

  但骊珠不明白覃珣为何对裴胤之敌意那么大。

  她与裴胤之成婚后,有一次裴胤之提起覃珣,还面上含笑,道:

  ——虽然用情不专,但敢向公主承认,也算坦荡,而且,若非他主动放手,我又怎会有尚公主的机会?

  裴胤之从未在背后说过他半句坏话。

  覃珣却连他们和离的事,也要怪在裴胤之身上。

  什么芝兰玉树。

  卑鄙!

  -

  踏出未央宫,长阶下,等候良久的女官玄英快步上前。

  “公主与陛下……今日没吵起来吧?”

  骊珠却摇摇头道:

  “玄英放心,我没有提丹药方术的事,只是跟父皇说想去清河郡散心,父皇同意了。”

  说罢又将未央宫内的对话转述了一遍。

  玄英听完她的转述,有些诧异,但很快如释重负地笑道:

  “……这就对了,我的好公主,那些秩千石、百石的大臣们都怕丢了自己的官印,不敢在陛下面前谏言,您冲在前头做什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

  骊珠提着黛绿裙摆,拾级而下。

  “大臣们说错话要被砍头,父皇又不会砍我的头,这些话由我来说才最合适……不过玄英放心,这次我真的什么都没说,真的。”

  听小公主如此说,玄英既欣慰,又心疼。

  她当然知道骊珠的谏言是正确的。

  因开国皇后开创干政先例,雍朝其实出过不少权倾一时的后妃公主。

  但骊珠不是她们。

  没有强大的母族做依仗,没有嫡亲兄弟给她做后盾。

  天子尚且要仰仗世族才能在雒阳站稳脚跟,她一个母亲早逝的公主,倘若连天子的这点宠爱都失去,谁还能护着她?

  玄英扶着骊珠,朝步撵的方向而去,又问起:

  “公主为何突然想去清河?您没出过雒阳或许不清楚,这些年,外面可越来越不太平了。”

  “正是因为不太平,所以才要寻太平之法。”

  骊珠黑白分明的眼瞳满是认真。

  玄英不解地瞧了她一会儿,忍不住摇头轻笑。

  “公主这话叫我有些糊涂,朝中百官公卿都束手无策的事,公主要如何寻到太平之法?”

  “百官公卿和我做不到,但有人做得到。”

  前世,裴胤之死后,孤枕难眠的骊珠总会忍不住想:

  倘若朝廷对他的阻力更小一些。

  倘若南雍能够上下一心,不因内斗自耗。

  裴胤之未必会早逝,南雍更未必会败给北越,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也不知道此刻的裴胤之在做什么。

  二十岁,正是求学入仕的年纪。

  一时走神,骊珠没来由地想起了裴胤之身上的疤痕。

  除了与北越军和乌桓人交战留下的新伤,他的背肌上还有许多纵横交错的陈年旧伤。

  浅的只割伤表皮,深的却似切断过肌腱,再被蛮横地拼接缝合,令本就健硕如山峦起伏的体廓更添几处粗犷沟壑。

  裴胤之有一副完全不似文臣该有的体格。

  “少时求学拜师,山高路远,免不了遇上些凶狠匪徒。”

  骊珠拂过这些疤痕时,他总会捉过她的手指轻吻,黑眸里的光很深。

  “公主会嫌弃吗?”

  骊珠那时摇了摇头。

  豪门华宗的子弟到了年纪,家中自会备上几大车财货,几十上百的卫队,乌泱泱护送着去向天下闻名的大儒学经。

  可这些人出仕后,只知结党营私,将家族利益置于百姓性命和国家存亡之上。

  而裴胤之这样的栋梁之材,却连求学都求得九死一生。

  她很心疼他。

  步撵恰在此时途径兰台石室。

  骊珠眼前一亮。

  她让人落辇,召来兰台石室外的卫兵问:

  “太傅今日在吗?”

  卫兵恭敬答在。

  骊珠顿时绽开笑颜。

  下了步撵,她回头对玄英道:

  “去清河前,我得向太傅讨一件东西,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年轻女官想了想,试探问:

  “公主是为了……您方才说的那个人?”

  “嗯!”

  日光下,骊珠望着兰台上的匾额,眼眸明亮。

  时下注解经书的权利握在大儒手中,想通过察举策问,入朝为官,得向“累世专攻一经”的经学世族拜师求学才行。

  当然,前世的裴胤之即便没有拜师大儒门下,也依然位极人臣。

  骊珠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但她记得,前世曾有政敌,对裴胤之的学识多有诟病,称他才疏学浅,不及小儿,德不配位。

  公主府内的书房,每当骊珠练字作画时,裴胤之也不止一次夸赞她:

  ——字如其人,原来公主的字也好看得世无其二。

  ——公主真的愿意手把手教我?

  ——那太好了,有公主这样的名师,臣之笔力,必当入木三分,力透纸背。

  尽管好像学到最后,入木三分的不是他的笔力,力透的也不是纸背……

  但骊珠仍然不止一次的想过,他那么聪明,如果不是出身寒门,如果能有一封举荐信,他一定会满腹经纶。

  不比任何人差,更不必受那么多诋毁污蔑。

  想到此处,骊珠加快了脚步,斗志昂扬。

  第3章

  兰台是宫中藏书修史之地。

  直到及笄前,骊珠都和弟弟沈负在兰台内听太子太傅讲经,对这里十分熟悉。

  算着时辰,骊珠刚好在早课结束时入内。

  太傅放下经书,看着底下睡着了的小皇子,忍不住摇头轻叹,余光瞥见骊珠,突然眼前一亮。

  “公主怎么来了?老臣见过公主。”

  腰还没弯下去,就被骊珠亲自搀扶了起来。

  一抬头,太傅便见公主目光炯炯,直勾勾盯着他瞧。

  太傅疑惑:“老臣今日……须面可有不洁?”

  “不是,”骊珠笑了起来,“好久没见小老头你了,有些想你。”

  面上在笑,但骊珠心中却有些酸涩。

  前世的太傅甚至没熬到南雍亡国那日。

  南雍第一次战败于北越,朝中决定向北越缴纳岁币时,太傅便率主战派的群臣上了无数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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