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成没有回答，反而又问了一句：“我听说你们给玻璃厂赞助了一百多份糟卤，而且还有北冰洋汽水？”
姜希点头：“我们之前和玻璃厂有过合作，也是因为恰好遇到了两个场子搞相亲大会，所以就赞助了这些东西。”
邹成翘着二郎腿，用手拿起一块糟卤鸡肉，尝了两口吧唧着嘴道：“你们竟然都给玻璃厂赞助了东西，对我们纺织厂也不能厚此薄彼呀。”
这是还没有开始合作，就要上东西了，姜希面色不变问道：“请问邹部长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邹成理所当然道：“想让我们采购你的东西，就要拿出诚意来，我们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好不好呢？”
钱丽丽忍不住了：“今天我们带了几份样品，您刚才不是都试过了吗？”
邹成已经吃完了一块糟卤鸡肉，直接将手指头放在嘴里嘬了嘬：“就这点儿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再说我试过了厂领导还没试过呢，我们可不像那些小厂子，什么事都要通过领导，程序多着呢，你们这些做个体户的，连这点儿都不明白”
邹成瞟了一眼桌上的糟卤：“我也就不跟你们废话了，我们纺织厂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厂，不是那些小厂子能比的，想跟我们合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想和我们合作的人，无论是小厂子还是个体户，都多的是，你们先拿几百份糟卤过来，让我们尝尝，觉得好了我们再买。”
姜希简直就要气笑了，他明明可以直接抢，却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纺织厂的官僚主义太严重了，这样下去肯定会跟不上时代的发展被淘汰，他们现在觉得就算做出什么样的东西，都供不应求，但是等到其他的民营厂子起来，竞争变大，纺织厂很快就会被时代抛弃。
姜希已经放弃和纺织厂合作的打算，直接将桌上打开的糟卤合上，她家的糟卤就算喂狗也不给这种人。
“不好意思，您的条件我不能接受，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吧。”
邹成没想到姜希谈都不谈，直接收拾东西走人了，诶了一声你：“干嘛呀，这是送给我们的，怎么能拿走了，你个个体户怎么这么小气，还想不想和我们合作了？”
因为顾及到李凤兰的面子，姜希没有当场发作，将东西收拾好之后说：“因为我是个体户，本来就是小本经营，比不上纺织厂大厂，一开口就是几百份糟卤，你们这样的格局我配不上。”
李凤兰也有些生气，邹成说别人小家子气，自己的表现才是丢脸，怎么能直接伸手要那么多东西。
李凤兰头一次感受到纺织厂真的不行了，虽然在外人看来沪市的纺织厂是一个大厂，每年的利润也持续上涨，但是就李凤兰作为纺织厂内部的员工看的清楚，按照目前纺织厂的势头，未来注定走向衰败。
厂子里派系林立，大家忙着拜山头，争权夺利，也不搞创新，就用着以前的那些底子坐吃山空，厂子里像邹成这样的人有很多，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就各种耀武扬威，把踏实干活的人都挤兑走，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安心发展生产？
将姜希送到门口，李凤兰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姜希还为她出气，她牵线搭桥却让姜希白跑一趟：“不好意思呀，姜同志，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们实在是，哎。”李凤兰也无奈了。
姜希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问题，我很感谢李部长能给我这个机会。”
李凤兰垂眸，姜希是个好同志，只是和纺织厂的合作注定谈不成，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对姜希说：“我弟媳妇是糕点厂的，我听他说他们最近厂子里也要采购一批节日物资，只不过他们厂子规模比较小，你介不介意，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他们厂问问？”
姜希当然不介意，反正都是来谈生意的，去一个厂子是去，去三个厂子也是去，机会就在眼前，哪有让它溜走的道理，一次失败没什么，多试几次总会成功。
“谢谢李部长了，只是现在还是工作时间，你能带我们去吗”
李凤兰说：“没关系，我带你去，我早走也没事。”
李凤兰暗道，反正宣传部也就是一个边缘部门，如果问到她去哪儿就说去别的厂子学习了，没人会注意的，况且像她这种提前溜号的厂子里有大把的人，要是真追究起来，所有人都逃不了。
沪市的厂子有很多，大大小小分布在不同的区域，李凤兰带着姜希和钱丽丽坐了公交，来到了糕点厂。
糕点厂的规模比玻璃厂和纺织厂要小很多，李凤兰应该是以前来过，和门卫打了招呼就带着姜希和钱丽丽进了糕点厂。
李凤兰来到生产车间，站在门口看到一个女工人，对她说：“你好同志，我来找周霞。”
那个女工人转头冲着后面道：“周霞！你家里有人找。”
一个个子高挑，短发女人走过来，她还穿着白色的厂服，戴着帽子，脸上戴着一个口罩，看到李凤兰，惊喜道：“嫂子，你咋来了。”
李凤兰和周霞平时关系不错，她经常会来厂里找周霞，两人在一起去逛街。
林凤兰说:“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借一步说话。”
生产间门口人多眼杂的，不是谈合作的好地方。
周霞点头嗯：“我把厂服脱了，我们出去说。”
周霞三两下就把外面的罩衣和帽子脱了，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几人走到厂房后边，周霞说：“嫂子什么事啊，这两个漂亮姑娘是谁呀？”
周霞早就看到了钱丽丽和姜希，李凤兰简单的向双方介绍了一下，说道：“我之前听你说你们厂子要买一批节日物资，我这个朋友是卖糟卤的，想问问你们需不需要？”
周霞歪歪头说：“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厂子一向都很抠搜，就算是过节发慰问品也是因为别的厂子都发，所以我们厂子才发的，如果是糟卤的话，可能他们不愿意买。”
虽然被泼了冷水，但是姜希也不气馁说：“周同志，麻烦您帮我问问，就算谈不成合作也没关系。”
李凤兰也说:“我也是带他们来试试，要不你带我们去问问吧，这两个同志人都很好的。”
周霞说：“行，我带你们去采购部吧，负责人现在应该也在。”
姜希钱丽丽几人跟着周霞去了糕点厂的采购部，糕点厂厂子很小，除了厂房以外，旁边就是各个部门的办公
室。
采购部和后勤部共用一间办公室，旁边就是厂长办公室。
采购部的负责人皱着眉，正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旁边一个年轻人也是愁眉不展:“部长，就这点预算，我们究竟买什么，才能给全部员工都发完东西，而且还不被笑话呀？”
采购部的部长姓马，没好气道：“买什么，我们干脆去卖血吧，就这点钱，够买什么的，也不嫌丢人，每次都是这样，一做活动就拨这么点儿钱，你看看厂子里每次有活动，用的还是十几年前的红绸子，那红绸子就掉色了，都舍不得换，没见过这么抠搜的。”
他旁边的年轻人想捂住马部长的嘴，着急忙慌地说：“马部长，你别乱说，人多眼杂的，万一传到厂长耳朵里，你又要吃挂落。”
马部长瞪着眼睛：“吃挂落就吃挂落，他给这点钱不，就是明摆着让我们挨骂吗，知道的是说他抠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故意扣着钱，不好好买东西呢。”
几个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这一番对话。
周霞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对姜希说：“姜同志，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我估计厂长给的预算就连一块糖都买不上，我估计我们厂也买不起你家的糟卤。”
姜希此刻却有了别的主意，转而问道：“请问糕点厂在节假日会不会推出一些不同的糕点？”
周霞摇头：“没有，我们糕点厂常年就生产五六样糕点，也不会特别为节假日推出一些什么东西。”
姜希垂眸沉思，半响问道：“周同志，我能去直接找厂长吗？”
周霞诧异：“你想干什么，我们厂长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你就算去找他，他也不可能买你家的糟卤。”
姜希笑：“我不是让他买东西，我是给他出主意的。”
出主意？周霞和李凤兰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姜希在说什么。
姜希带着钱丽丽敲了敲厂长的门，糕点厂的厂长是一个有些矮的中年男人，头发有些稀疏，但还是倔强的梳了一个二八分，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和和气气的。
姜希道：“您好，郑厂长。”
郑光荣一头雾水：“你是谁呀，来找我有什么事？”
姜希说：“您好，郑厂长，我叫姜希，在沪市开了一间糟卤店，吴记糟卤，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我们的糟卤店还上过沪市日报。”
郑光荣，糟卤店，还上过沪市日报，听起来像是挺厉害的，可是卖糟卤的来找他干什么，郑光荣第一反应就是来推销的，糟卤一听就贵，那玩儿不在他的考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