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婢便同他告状,说伏嫽坏了梁献卓的好事,把太子妃给放跑了。
魏琨装的一本正经,答应等去了洛水,自会向梁献卓禀明,但梁献卓命他来接伏嫽,伏嫽还是要过去。
宫婢遂放心开了东室的门锁。
伏嫽一副不服气的姿态,冲宫婢嚣张道,“待我去见了太子,看太子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
那宫婢见识过梁献卓有多宠爱伏嫽,伏嫽能划伤太子,还能砸掉太子送的珠宝,从没见太子怪罪过,但放跑太子妃不一样,宫婢不信太子还能容忍。
伏嫽本来想吓唬宫婢,好能拿回刀,但看这宫婢没一点吓到的样子,怕再耽搁时间,遂果断弃刀,跟着魏琨出了昭阳殿。
魏琨携伏嫽避开可能认出他的羽林骑,专挑僻静的宫道走,从横门出去了。
宫门外停了辆马车,将闾冲他们招手,出了宫门,魏琨就不装了,牵起伏嫽的手快速到马车前,这时雨像倒下似的,他一臂抱起人进马车里。
进马车后,魏琨没放下她,他坐进方枰,抱伏嫽到腿膝,捏着她的脸亲。
伏嫽眯眼和他接吻,鼻尖轻轻的蹭他鼻尖,小声支吾着不喜欢他戴齐国冰纨,也不喜欢他穿这身衣服。
魏琨便如她愿扯下冰纨,脱掉衣服,他里面穿的是蝉衣,一般行军作战时,军士会外穿甲胄,内搭蝉衣,这说明他刚下战场,就一刻也不敢停歇的赶来了长安救她。
她留给他的信简他认真看了,她就知道他们心意相通,他一定会及时来救她,那时看见梁献卓手里那封事关广陵国造反的奏疏,她就知道这是魏琨送来的。
魏琨率三千精骑助阵扬州牧钟离羡,肯定能打退广陵王,钟离羡必感激,魏琨这时再求他帮忙,假托扬州牧属官来长安,都是顺理成章的。
魏琨衔着她舌绞吻,大掌拢住细腰,在腰腹处摩挲,她微张开水雾朦胧的眼眸,知道他忍耐的很辛苦,若不是她拘谨,不愿在马车里,他大约早撕了她身上碍事的深衣。
两人吻了好一阵才分唇,伏嫽询问道,“我阿翁他们呢?”
魏琨回她,“外舅外姑这会坐船该进颍水了,约莫半个月就能到寿春。”
梁献卓的亲信护送阿翁他们出长安,出了京兆,魏琨就开始行动,杀掉亲信,安排家里人走水路回寿春,这样就不必回舞阳,也不用惊动颍川郡太守杨寿,伏家留守在舞阳的那些仆役也被魏琨提前悄悄接走,大姊去了盖县,盖县离京兆足有十万八千里远,梁献卓想抓一时也不好抓,二姊那边,魏琨也去信,相信他们会知道怎么办。
伏叔牙先前说不必管他们,大约也没想到梁献卓会对他们下手,毕竟是大楚的舞阳侯,他对于朝廷终究是念着情份的,这回是彻底死了心,愿意举家迁往寿春了。
将闾驾起马车转了方向,先去司农府,印绶还给任家,随后便快速往城外赶。
魏琨的身份是扬州牧属官,手持名籍,未几就出了城。
他们出城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梁献卓回城,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城里走,将闾将马车赶远,伏嫽才打开车窗往外看。
远远看见太子的轺车被簇拥着进城,等梁献卓发现她跑了,一定会雷霆震怒。
可那又怎么样。
上辈子赔了一条烂命,这辈子可以好好活着,为什么还要作践自己。
他梁献卓独自腐烂发臭,从此往后都别再想沾染她分毫!
第102章
梁献卓在回长安的这条路上,可谓是意气风发,他打点好所有,任氏死了,是因被发现与人私通,畏罪自缢,这件事上,任家也只会愧对于他,从而对他更忠诚。
手腕狠绝才能在帝王宝座上坐的长久,这是母亲教他的道理,他并没觉得哪里不对,大楚几代的皇帝陛下皆有雷霆之势,大楚才能延续至今。
他要娶伏嫽,铺十里红妆,天下人人称颂。
等与伏嫽完婚,便是登基,太子监国,可太子不能手握军政大权,无法调遣军队,他要杀魏琨,收复南地叛乱,都得请示戾帝。
戾帝这皇帝也当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让位了。
梁献卓怡悦的情绪直到昭阳殿,煞然没了。
宫婢跪在他面前,向他禀报说任氏被伏嫽救下,伏嫽还唤来羽林郎,在羽林郎的护卫下,任氏逃回了任家。
梁献卓冷着脸让她把伏嫽带来。
宫婢诧异道,“太子不是遣人回宫,接那位贵人去洛水尽乐吗?”
梁献卓神情愈加沉郁。
宫婢看他脸色不好,没敢再多话,双手捧起从伏嫽手里扣下来的刀。
徐节接过放于梁献卓面前的茶几上。
伏嫽自入宫中,一直随身携带这把环首刀,梁献卓无法近身,也没有看清过刀,现下他细细端详,才发现这把刀打的十分精细,刀身纤细锋利,寒光阵阵,这是把能杀人的快刀,可是刀柄却刻着兰草,兰草交织缠绕在绥字上。
兰草喻情。
梁献卓一刹那间嫉恨交加,这把刀她走到哪带到哪,不止是为防身,还因这把刀是魏琨对她的示爱,她用绝情来迷惑他,他放松了警惕,放走了伏家人,准了窦信致仕。
她只是对他一人绝情。
她爱上了魏琨。
梁献卓死死盯着那个绥字,“拖下去杖毙。”
宫婢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徐节叫人捂住她的嘴,拖了下去。
徐节再回头,就见梁献卓攥着刻刀刮刀柄,他想要将那缠绕着绥字的兰草刮掉,可那是铁制的,怎么可能刮掉,徐节眼看着他失智般的刮动,他手心里有道伤,那是被伏嫽持刀割出来的,才结了痂,在刻刀的摩擦下,痂破开,又留出一手的血。
徐节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样自虐,忙上前抢下刻刀。
“请太子顾惜自身,那不过是一妇人,实在不值得太子为其自损。”
梁献卓耷拉着眼,眼底血丝密布。
他眼睁睁看着曾经爱慕自己的人,一点点移情给了魏琨这个他瞧不上的反贼,她的那些羞涩心思,也都会用在魏琨身上,昔日她说很喜欢他,最后很喜欢都化为乌有。
无力挽回的绝望化成刀刃,在他的心腔里割了一刀又一刀。
他的胸口一阵阵疼,疼的麻木了,他低声重复着徐节的那句不值得。
他知道不值得,可他不甘心!
他命人搬来一方鼎,起火,再将那把刀扔进鼎中,小黄门提着锤子敲打,他看着兰草纹逐渐消失,绥字也随之炼化,他并没有高兴
起来。
小黄门把刀敲成一块铁,浇下冷水,才提起来给梁献卓看
梁献卓看了两眼,问道,“这是普通的铁吗?”
小黄门连忙道,“这是精铁,寻常的铁器经火淬炼,会严重融损,精铁更耐高热。”
梁献卓觑着眸,一年前在寿春,果然是魏琨偷袭他,抢了他两千精炼兵器,在寿春安家落户,他骗不了自己,伏嫽早在那时就偏向魏琨了,她甘愿自轻自贱,跟着魏琨当反贼。
他不会成全她,他要她亲眼看着魏琨的头颅被砍下,他要她悔不当初。
徐节瞧梁献卓镇定了,忙为他包扎好手上的伤,他遣出所有亲卫,分三路,一路去追窦家,一路追伏家,剩下一路去搜捕出逃的伏嫽。
梁献卓随后召来中常侍密谈半日,在当日朝官下值的时辰,徐节去了趟司农府。
这时任陶才听完女儿任氏的哭诉,自是愤懑,想过进宫寻戾帝。
但正碰上徐节入府,徐节过来简明扼要的告知任陶,现下任氏私通的事已经传出去了,京中流言蜚语众多,任陶若想保女儿而去戾帝面前胡乱攀咬,太子也就难保住他了,若任陶看得清形势,该知太子器重他,任氏的事情太子会出面解释,但任氏这个死人就没必要再做回太子妃了。
任陶想都没想,就投诚了,他不止有任氏一个女儿,任氏是他的嫡女,确多有疼爱,但大族多有联姻,任氏的作用已达到,太子也说会解释,任氏对外是死了,但人是活着的,将来把她嫁远,也不会被人发现,这样他还是太子的外舅。
这样的局面双方都满意,也只有任氏吃下了这个闷亏,她性格软弱,根本无力抗争,过不久就被任陶嫁出了长安。
梁献卓也对外宣称,已查实太子妃并非私通,而是昭阳殿潜入贼人,妄图染指太子妃,太子妃不堪受辱才自缢,贼人也绳之以法。
这由头堵住了悠悠众口,纵然有不人不信,也不会在明面上置喙。
任陶还想着再送个女儿进昭阳殿,好巩固他和梁献卓之间的翁婿情谊,几次暗示,梁献卓都不接,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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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琨携伏嫽途中未敢停歇,他们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走,稍有人烟的地方都不敢露面,甚至也不敢沿寻常路线回寿春,去年也躲避过梁献卓的追杀,当时恰好碰上汝南郡闹饥荒,他们绕过了汝南郡,走的是沛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