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着了道。
戾帝再愚蠢,也心里门清,这是梁萦设的局,就如同天禄阁那次,这是杀招,上次有薄朱替他背了锅,这次有魏琨及时制止,他才逃了一劫。
只是想到先前掖庭内卫士传来的消息,说伏嫽派人潜入掖庭刺杀齐王,之前梁萦联手廷尉将齐王打入了掖庭,论亲缘,梁萦是伏嫽的姑外祖母,当初先帝在时,伏叔牙一心阻挠他当太子,现今朝堂上梁萦独大,伏家绝不可能向他,是以他才信了伏嫽是梁萦的人。
只是听过桓荣的话以后,戾帝生出犹疑来,遂密召卫士,问清传话人原来是薄曼女。
戾帝命许寿去了趟掖庭,让其悄悄将薄曼女带来,他要亲自问话。
许寿带了几名亲信摸黑去的掖庭。
许寿没有立刻带走薄曼女,在梁献卓的弄堂内讨了杯茶喝。
薄曼女战战兢兢的坐在一旁,苏让代替她坐在茶案前煮茶。
“如今陛下很不好过,满朝的大臣,多数倒向长公主,唯有魏都尉尚受陛下信赖,之前那桓荣又在陛下面前道出是齐国游侠受人雇佣,先去刺杀的伏家小女君,那位小女君只不过是急中生智,花重金让游侠反杀雇主,她连是谁杀她的都不知,现在闹到陛下跟前,这事原是薄女公子递话给陛下的,现在躲不过陛下的盘问,即便是仆有心想保,陛下也不会听的。”
梁献卓放下茶盏,侧过脸冷声道,“孤几时让你去给陛下传话的?你忘了孤的嘱咐?”
薄曼女也没想到这当中出了岔子,梁献卓是与她说过,不要杀伏嫽,但她已经感觉到梁献卓对伏嫽有了兴趣,她见过伏嫽,伏嫽貌美而体态婀娜,分明才十几岁的年纪,却已显美人风情,与之相比,她自惭形愧。
她怕梁献卓见到伏嫽,怕梁献卓会爱上伏嫽,所以她才剑走偏锋,背着梁献卓让卫士传话给戾帝,只为让戾帝对伏嫽生疑,从而借戾帝的手除掉伏嫽。
可现在显然是棋差一招,不仅没让戾帝对伏嫽动杀心,反倒把梁献卓身在掖庭,却能派人去刺杀伏嫽的事给捅了出来。
伏嫽心思缜密,手段毒辣。
诚如梁献卓所言,她不是她的对手。
薄曼女哽咽道,“那伏氏数度陷害表哥,表哥大度,我却担心她会继续使阴谋诡计,姑母走后,我的身边只有表哥一个亲人……”
薄曼女确实有装委屈的成分在,但她说的也是实情,年前原氏流放途中惨遭游侠截杀,这事根本不是薄家和梁献卓做的,但是屎盆子就是扣在了他们头上,若不是薄朱一力担下,他们可能早就死了,薄氏族人自没入掖庭之后,屡遭欺辱虐打,薄曼女的父亲薄祯深谋远虑,在被抓之前告诫她,无论身在何处,都要陪在梁献卓身边,只要有薄朱在,他们就有翻盘的那天,是以即使入了掖庭,她也依然跟着梁献卓。
梁献卓倏地闭眼,眉心紧皱。
薄曼女兀自垂泪,形容楚楚可怜。
许寿瞧出梁献卓是无法了,这种境况,就是梁献卓自己都有可能遭到戾帝猜疑,戾帝先时感念薄朱身死替罪,也是想待梁献卓如一母兄弟,现在薄曼女捅了篓子出来,差点坏了好事,戾帝如火烧屁股,怒急了,说不定就不顾念什么兄弟情了。
许寿想了想,说道,“大王不必过于心忧,仆自有办法让陛下消除对大王的疑虑,只是薄女公子得走这一遭,仆自也能保女公子无恙。”
梁献卓忙站起来,用大礼拜谢他。
许寿连忙起身回礼,随即也感慨说着,薄朱在世时,对他多有照拂,他也不忍看着薄朱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出事。
薄曼女当下心松,深知许寿是薄朱留给梁献卓的一条重要门路,许寿是皇帝的中常侍,比皇帝宠幸的朝臣妃嫔还要亲近,皇帝可能会不信其他人,但是对这位贴身服侍的内侍,定是百般信赖。
许寿喝了那杯茶水,递了眼色给梁献卓,梁献卓令诸人在外等候。
许寿道,“陛下膝下已无子嗣,后宫将不再有皇子降生,往后与陛下最亲的就是大王,还望大王多多保重,韬光养晦,以待来日一飞冲天。”
梁献卓眉一挑,明白他的意思。
许寿说完便不在掖庭逗留,告辞带薄曼女离开弄堂。
出了掖庭,许寿先停驻在附近的一座亭台前,冲薄曼女浅笑。
薄曼女知是有话嘱托,好在戾帝面前有交代。
“
这破解之法就看女公子舍不舍得出脸面,”许寿道。
薄曼女指节揪紧,落到这地步,还在乎什么脸面,先活下来才是紧要,她咬牙点头。
许寿道,“只要女公子去陛下面前,将派人去刺杀伏嫽这件事担下来,陛下必不会疑心是齐王所为。”
薄曼女大惊失色,原来他所说的有办法,就是把她推出去,保梁献卓无事,她是喜爱梁献卓,可、可要她豁出命来,她还是胆怯。
许寿看穿她的心思,笑道,“女公子不必惊慌,仆还没说完。”
“女公子担下了事情,再跟陛下哭诉不得已,只消说是女公子惧怕齐王会钟爱伏家小女君,所以生出嫉妒心,才会起了歹意,那就是女娘间的仇怨,陛下不会因这点小事就杀了女公子。”
薄曼女想摇头拒绝,可是许寿那双眼就像能看透她的内心,这就是她真实的想法,她在许寿面前犹如剖开了心扉,根本无从躲避。
许寿侍奉过两代君王,宫里的女人何其多,他见过太多像薄曼女这样因为嫉妒心而害人的妃嫔,若梁献卓已经是坐稳位置、有实权的诸侯王,甚至是皇帝,薄曼女这种女人当然可以不在意,但梁献卓现在自顾不暇,薄曼女不仅不能给他助力,还要拖他的后腿。
假使她不是薄氏女,只是普通的女娘,许寿绝不会让她活命。
薄曼女尽管不情愿,可也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下来。
许寿便带着薄曼女去了温室殿见戾帝。
当初薄朱被强留在宫里,薄曼女一直陪在左右,戾帝也见过两回,后来戾帝对外宣称纳了她为美人,薄朱被送回齐国,原该相安无事,可她不知怎得落到梁萦手里,薄朱因此差点被指认出来。
如今又牵扯到伏嫽这件事当中。
戾帝只觉得薄曼女十分多事,见着了也甚不耐烦,要不是看在死去薄朱的份上,他很是想叫人先打一顿再问话。
薄曼女跪在戾帝面前,将所有过错承担下来,声泪俱下的诉说着自己的苦楚,怨怪自己不得梁献卓真心,梁献卓曾求娶过伏嫽,她一直耿耿于怀,最后嫉妒的无法自拔,才会兵行险着,派了游侠去刺杀伏嫽,不料伏嫽机警,竟收买了游侠回头刺杀梁献卓,害的梁献卓受伤。
戾帝越听越觉得她烦,最后虽没治罪命,也掌掴了十数下耳光,责令其不得再没事找事,牵连齐王,若再有下次,便直接打死。
薄曼女捂着一张被打肿的俏脸回了掖庭,又在梁献卓面前哭诉了一番,这事才算彻底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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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发生了什么,伏嫽这里不知晓,只是她这两日发觉,桓荣好像有意疏远她,素日呆在书房里,只有要进宫时,才会找她陪同。
伏嫽纳闷之余,跟魏琨分析了一阵,不管她怎么分析,魏琨都但笑不语,伏嫽便知魏琨必知缘由,央了他几回,他也不吭声,想着他知情,必是算不得极重要的,否则也不会不告诉她以作防备,遂也不再为这事烦忧。
一转眼便到了二月初,魏琨在公主府也当了有一个月的驺仆射,从黄山宫回来之后,梁萦就似不再打魏琨的主意,除了出行需要叫魏琨赶驾车马,其他时候都不会再差遣他。
魏琨先前奔波于公主府,到现在已是到点就下值。
更让伏嫽觉得蹊跷的是,梁萦竟然没再安插人来盯着,这委实不像她梁萦的做派。
伏嫽算算日子,贺都与将闾也已经离开京兆月余,从京兆赶去颍川郡再入梁萦封地颍阴,快马加鞭大约是六七日的路程,贺都离去时坐的是牛车,途中若不换马车,牛车行的慢,约莫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这样算下来,贺都他们在颍阴至多才二十来日,这途中就耗了不少时日,他们还要花时间去查梁萦的罪证,怎么着也得月中或月底才能赶回京兆了。
二月初正是春耕开始的时候,朝廷十分重视春耕,每年这时节都需安排祭祀天地。
今年祭天仪式设在宫中柏梁台,戾帝登台祭天,臣仆皆瞻仰。
伏嫽陪同桓荣跟在皇后翟妙左右,依照礼法,帝后应该一齐祭拜,只是今日翟妙身体不适,不能登高台,就只能戾帝一人上去了。
等祭祀结束,翟妙便脸色苍白的先回了椒房殿,伏嫽、桓荣候在殿外,看着几位侍医进去为翟妙诊治。
伏嫽有意看过那几位侍医,竟都是生面孔,不见先前那个年轻的侍医。
温室殿那边来人询问翟妙身体状况,桓荣自告奋勇去给戾帝回话,只留了伏嫽一人尴尬的候在椒房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