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嫽微松眉头,“这个阿翁且放心,杨使君为人厚道,并没向外透露过阿翁也送过粮,要不是现在阿翁说了,我还不知呢。”
魏琨也点头。
先前将伏嫽托付给魏琨,梁光君还有些忐忑不安,现在瞧伏嫽健健康康,性子也活泼开朗,看魏琨也顺眼不少,但想着魏琨还要去汝南郡,带着伏嫽不方便。
“斑奴行军路上带着绥绥着实不便,不若绥绥留在家中,等斑奴回来再一起回京。”
伏嫽道,“知道阿母舍不得我,但我跟着魏琨要更安全些,若留在舞阳,就怕被人发觉,到时候会连累你们。”
她说了魏琨刚在军中抓到戾帝的细作,这五千人里不知藏了多少戾帝的人,她突然不见踪影,很容易让人生疑。
魏琨道,“如今陛下想杀我,这次南下,等将汝南郡的事情解决了,贺夫子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急着回京。”
伏叔牙略为想了想,说,“贺都说的没错,陛下无容人气量,你若太快收复汝南郡,陛下更要想尽办法对付你,不若想办法拖三五月。”
魏琨应下。
伏叔牙教他,“军中细作也好抓,你才帮着杨使君挖通了水渠,这事本不该是你做的,还耗费了不少军中粮草,这算你的错处,定有人回去报信,你只要让杨使君盯好阳翟城的各道城门,以抓逃兵的罪名处置即可,再有绥绥也是关键,都知道你紧要她,若她突然不见了,你还不紧张,必有大鱼蠢蠢欲动。”
伏嫽撅着唇,小声嘀咕,“谁稀罕他紧要我了。”
座中几人乐笑。
伏昭纳闷,“绥绥是不是同斑奴吵架了?以前在京里看你们,和睦相亲,绥绥还总黏着斑奴,现在怎么还嫌起他了。”
伏嫽自然不会告诉她,那是之前在他们面前做样子,其实私底下谁也看不上谁,现在不同了,她夜夜跟魏琨在床笫间做尽欢爱,人前就不太想装恩爱了,时时烦他。
“这才像是夫妇,哪有夫妇不吵架的,”梁光君笑道。
伏嫽剜了魏琨一眼,还好意思笑,越看越讨厌。
闲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厨下送了菜食来,伏嫽和魏琨两个吃好了才走。
到鸡鸣才回了帐篷,也睡不得了,魏琨整军过后,便带着伏嫽回了杨寿府邸,伏嫽回房便睡下,醒来时屋里已点了灯,魏琨不在房里,伏嫽起来以后,女婢服侍她梳洗。
伏嫽问起魏琨,女婢说魏琨在杨寿的书房,伏嫽心知他们在商议事情,她也懒得管了,睡一觉起来肚子饿的发慌,忙叫女婢备食。
伏嫽吃饭的功夫,魏琨方回,他也坐到她的食案前,分食她的菜食。
伏嫽有点忸怩,“我们还没好到可以同食一案,你想吃饭,我叫女婢再给你备案。”
魏琨在她的汤盅里喝了一口汤,笑道,“原来女公子觉得同房不如同食亲密。”
女婢就在外面,伏嫽怕听见,要他闭嘴,他想吃就吃,吃死他算了。
伏嫽看着魏琨吃自己的饭菜
,浑身不自在,前世她和梁献卓都不曾同案过,夫妻吃同一食案,在伏嫽看来,是极亲密的。
伏嫽不想在这个事上过多纠结,便问魏琨与杨寿在书房做什么。
魏琨也不隐瞒,无非就是按照伏叔牙所言,请杨寿把严城门,替他抓逃兵,再者,就是杨寿已去信给汝南王,不日就该有消息了。
颍川郡毗邻汝南郡,两地相隔最多两日路程,那封信很快就送到汝南王手中,汝南王果如魏琨所料,应约来颍川郡。
这两日间,杨寿助魏琨抓了不少逃兵,凡抓到的,都枭首示众,一时军中再无人敢出走。
汝南王在第七日赶到。
杨寿将其迎入府中,设宴款待,魏琨扮做杨寿的门客陪席,伏嫽也入了座。
这汝南王是草莽出身,叫廖仲,其实就是家中行二,老婆都娶不到,称王以后,给自己取了个有模有样的名字,叫廖盈,纳了一堆女人,是个酒肉好色之徒。
杨寿特意叫了几个样貌好看的女婢作陪。
廖盈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定在伏嫽身上,他在汝南郡称王后,搜罗来的女人都不及这个妇人好看,他也不懂什么美人言辞,他就知道这个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漂亮的让他色心大动,坐立难安。
他对杨寿道,“杨使君既有诚意,就把这妇人送与孤做小妾吧。”
第45章
伏嫽在心底冷笑,可真敢想,让她做小妾,他也不怕自己无福消受。
杨寿看向魏琨,魏琨垂着头辨不清神色。
杨寿尴尬笑着,“……这妇人已有夫主了。”
“她的夫主不就是你这门客吗?”
廖盈指了指魏琨,抓起桌上的酒盅先饮一口酒,大口吃肉,吃的满嘴都是油,全然是土匪像。
“他既是杨使君的门客,就该听从杨使君的差令,区区妇人而已,杨使君让他舍予,有什么难的,孤也不是吝啬之人,孤要了这妇人,再还他一妇人。”
杨寿举着酒盅的手抖了抖,酒水都洒出一些,莫说现下魏琨是他整个颍川郡的大恩人,便是不相识,他也不敢做主把伏嫽送给廖盈,这可是舞阳侯最娇惯的小女儿,舞阳侯素日在军中有威仪,杨寿也是军人,自也崇敬舞阳侯,更不提这次还送了几千石的口粮。
杨寿没接话,冲廖盈敬酒,让他吃菜。
廖盈反而端起来了,“孤不嫌你颍川郡春旱严重,愿意与你共举大业,不过要一妇人,你还推三阻四,看来你也不是真心要与孤合作。”
杨寿待欲说些什么,却见魏琨已拔出佩刀,在众目睽睽下,将那柄环首刀掷到廖盈的食案上。
铮的一声,砍碎了廖盈面前的盘碟。
廖盈唬一大跳,当即从座上跳起来,砸了酒盅,大怒。
“好啊!这就是你杨寿的待客之道!孤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廖盈不是孤身一人来的,随他一道有五六个亲信,他在汝南郡称王以后,也效仿朝廷,将这些亲信都挨个封官授爵,这次来,秉着彼此合作的诚意,才带着亲信过来谈判,眼下谈判不成。
廖盈抬手一挥,“我们走!”
那几个亲信俱起身。
杨寿也没了笑,放下酒盅,立刻递眼神给身边的儿客。
儿客悄没声息的退到门口,示意左右关门。
客室的大门迅速关住,随后四方墙的暗门打开,里面鱼贯而出百十黑甲军,整个客室瞬间拥挤。
廖盈看这架势,知是中计了,指着杨寿破口大骂。
“你这个老匹夫竟然与朝廷勾结害孤,孤待你不薄!你颍川郡逢春旱,孤送了千百石口粮与你解围,你却恩将仇报!”
杨寿顿时有些犹豫。
伏嫽坐在一旁翻了翻白眼,汝南郡又不是什么破落穷郡,是与颍川郡相媲美的大郡,这千百石的口粮不就是廖盈洒洒水的事,她阿翁还送了几千石呢,有什么值得挂嘴边来说,她瞧杨寿还真被说动,也是服气,看来他们不来颍川郡,春旱未解,杨寿怕不是真有可能被廖盈鼓动起事。
魏琨挥挥手,黑甲军将廖盈的亲信尽数扣住。
廖盈还在叫嚣,“你们敢杀孤不成!孤可不是空手来的!孤的人就等在棠溪亭,只要孤有事,必踏平你颍川郡!”
魏琨走到他的食案前,抬起手给了他一拳,打的他鼻血直冒。
廖盈疼的龇牙咧嘴,想再叫唤。
魏琨已抓着他摁在食案上,一拳重过一拳的砸向他。
客室内廖盈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杨寿看的心惊肉跳。
伏嫽是懒得看,这廖盈狂妄至极,该打!她都想上去捶几下,但她想想刚才廖盈那副色欲熏心的嘴脸,还是做罢,打他都是便宜他,叫魏琨给她出这口气就行了。
“别打了……别打了……”
廖盈奄奄一息的哭喊着。
魏琨拖他下了座,直接丢在地上,陈芳带着黑家军将其五花大绑先拖走了。
其余的亲信面露慌张。
魏琨先拔了食案上的环首刀,踱到那几人跟前。
几人才见识过他打廖盈,廖盈都被拖下去了,谁知道是死是活,都知道这是个杀人不见血的主,哪敢叫嚷,都吓得快要跪地求饶了。
魏琨问道,“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谁想要?”
几个亲信赶紧都抢着说想要。
魏琨点点头,挑了个最怕死的,“你现在回汝南,不要走棠溪亭,我会派人盯着你,你去把廖盈和这几人的妻儿老小都带来。”
须臾,拖走廖盈的陈芳折返,手里拿着廖盈的印玺。
伏嫽啧了啧声,这廖盈属实狗胆包天,敢私铸印玺,印玺非同寻常,这是皇帝才配拥有的东西,廖盈的野心不小,在地方上当个汝南王还不够,原来更想推翻戾帝,自己当皇帝。
可惜野心够大,本事小小。
廖盈都能在汝南称王,汝南的那群叛军大抵只是乌合之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