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姐，你早就把那所谓系统给你的任务抛之脑后了吧？是因为你不想赶紧完成任务离开这里，还想和你那些朋友多待一段时间吧？”
“……”
“还是说，你真的打算要救她们？姐姐，别开玩笑了，你明明可以独善其身，以你的力量从这里脱离，返回现实世界很容易，又为什么要带上那几个累赘呢？”
“够了！！你还要自以为是地说到什么时候？！”
何月折怒目瞪视着女孩：“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我们没有什么目的，姐姐，你的目的就是我们的目的，”女孩轻轻叹出一口气，“既然姐姐心意已决，我们也不会阻拦你。”
“……”
“姐姐，抱歉，我不应该那样说的，我以为，你还和以前一样……”
“……”何月折看向女孩，女孩的面容被迷雾遮挡，“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嗯，”女孩的声音忽远忽近，“姐姐，我是你的摆渡人呀，如果我没有死，我会推进剧情的发展，如果我死了，就如同现在这样，我就会在海边等待你，直到你到来。”
“摆渡人？”何月折有些疑惑。
“没错，我就是另一个世界本源。”女孩解释道，“但姐姐，你的世界很特殊，这里有很多个‘你’，所以，这里不止两个世界本源。”
“她们在哪里？”
“她们死了，姐姐，我不能让她们影响到你，所以我把她们都杀了。”
“……你和以前的我实在是太像了。”
“姐姐不喜欢吗？难道说姐姐只喜欢像孟青山那样的善良的、伟大的好人，不喜欢像我这样的……恶人？”
“怎么会？”何月折轻笑，“我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是善是恶而喜欢她或是厌恶她，只是……”
“只是因为孟青山死过一次，所以你就觉得她可怜吗？姐姐，我好不容易才活到现在，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随意去死的人好吗？！”
“……”
“姐姐，你应该知道的，你应该明白的，无论在哪里，只有恶人、只有抛弃一切的恶人才能活到最后，那些自以为高尚的好人，她们那个不是牺牲牺牲再牺牲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抛弃过一切，我亲爱的妹妹，恶人不需要抛弃一切，只有好人才需要。”
“你说谎！！”
“至少恶人她们还有自己，而好人却一无所有。”
“不对，才不是这样的！！”
“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脸上原本不过是长了些冻疮，是你自己，一点点，用火棍把它们烫烂，身体之所以变成这样，也是因为你觉得它们不听话，太笨重了吧？”
“……”
“你自诩‘恶人’，可是你实际上只是一个厌弃自己的、笨得不能再笨的笨蛋，你对待自己比对待他人更加狠毒，妹妹，你就这样厌恶自己吗？”
“……”
“为自己而杀戮，为自己而仇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不管是权利还是荣华富贵，这一切都是献给自己的，即使不择手段，即使浑身伤痕，也为自己而战、为自己而高呼，这或许才是恶人。”
“可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她们也叫你恶人。”
“哦，妹妹，你能理解天真的残忍和恶人的区别吗？”
“天真的残忍？”
“是啊，天真的残忍，”何月折笑道，“那时候的我是从血肉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自然不认为杀戮是什么不好的举动。”
“你惹恼了我、让我不开心了，我就杀了你，让我开心，这对那时候的我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现在呢？”
“现在啊，现在，好像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了。”
“……”
“自从我开始失忆，我对周遭事物的感知都下了个层次，也很少有东西能让我开心了。”
“所以我现在杀人，要么自保，要么保护她人。”
“……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恭喜我终于实现了以前的愿望吗？”
“或许？”
“哎，见到你之后，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因为别人而伤心的滋味不好受吧？”
“是啊。”何月折叹气，“可惜我好像已经不能回头了。”
“那不也挺好的吗，”女孩低着头，撑着船，“至少，你终于拥有了拯救这个世界的密钥。”
“……什么？”
“轰——！！！”
迷雾轰然散去。
一叶扁舟，无尽汪洋，一棵从海底生长而起的树木赫然出现在何月折眼前。
雾气化作细密的水珠落在身上，那种潮湿阴冷的感觉再次出现。
“姐姐，恭喜你，通过了你之前为自己设下的考验。”
女孩回过头，站在船头看着何月折，嘴角弯起，将一枚钥匙丢给她：“我原本以为你要花上好些时间才能醒悟的，没想到，今日，你却已经抵达了这里。”
“姐姐，还记得你当初抛下我时给我留的话吗？‘姐姐永远爱你’，姐姐，谢谢你愿意爱我，也谢谢你，愿意爱你自己。”
“……”
“你或许见到我的第一面就猜到了我的身份，过去的你，过去的、已经被伤害过的你。”
“……”
“姐姐，你现在，过得开心吗，不用再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呢？”
“……”
“你每天睡得安稳吗，吃饭可不可以慢慢地吃了呢？”
“……”
“你的衣服上是不是不会有很多很多、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脏东西了？你是不是，可以穿着好看的衣服，不用再担心行动是否方便了？”
“……”
“身上的伤痕有没有变少呢，洗澡的时候是不是再也不用担心碰到伤口了？”
“……”
“有吃到什么好吃的食物吗，有没有比小述煮的青菜汤更好吃？”
“……”
“对了，你和朋友们的关系有没有变好一点，会不会在一起，嗯，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那么就问问你们会不会一起吃饭呢？”
“……”
“你有没有更爱自己一点呢？如果有的话，可以告诉我爱自己的秘诀吗？”
“……”
“未来的何月折，我现在过得很不好，所以，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
“就说到这里吧，马上，我就要去工作了，这份工作要比以前的都危险很多，希望你可以保佑我。”
“……”
“姐姐，还记得吗？这是你们在时光邮局寄给未来自己的信，这封信，我想，同样送给现在的你。”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
“姐姐。”
女孩向何月折伸出手，何月折搭上，从船上站起。
小小的一叶扁舟摇了摇，荡起一片浪花。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女孩笑起来，“那么，去吧。”
……
树木从海底攀起，直直通向天空之中。
树木生长了许多枝桠，算是好爬的那种。
何月折顺着这些枝桠往更高的地方爬去。
低头看去，海面离她越来越远，没有波浪，逐渐变得和土地别无二致。
“呼……”身上潮湿，压得何月折有些喘不上气。
她又往上爬了一个枝桠，而就在这时，她的手下却触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那是……布料？
不对，这里怎么会有……
“……”
看着静静倚靠在树干上，双目紧闭，已经完全失去生命力的……自己，何月折沉默。
一具、两具、五具、十具……何月折越是往上，枝桠上她的尸体就越多，从一开始的一两具，逐渐变成极其可怖的一堆一片。
快要没有落脚之处了。
何月折只好把这些尸体往下丢去，尸体落入海里，就像被海水吞噬了般，没有浪花，波澜不惊。
“……”手上是攀爬树干留下来的擦伤，鲜血流出，何月折面无表情地擦去，继续向上。
她感觉自己有些变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曾像她那样质问过自己，质问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到底是对是错。
可是结果是什么呢？
结果是她发现就算这条路上布满荆棘、看不见前路，她也总会义无反顾地往前走着。
所以，不要怀疑自己，不要回头，不要胆怯，相信自己，何月折，她又一次对自己这样提醒道，往前，往前，往前吧。
她伸手从一片荆棘中抓住了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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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哎，哎……
第204章
何月折越是往上,空气中的水雾就越是湿冷、沉重。
那些水汽尽数被衣服吸收，何月折穿着，浑身被冻得一个哆嗦。
手掌手背都被荆棘划破,何月折险险从荆棘丛中爬了上去,身上的衣服也被荆棘划出好几道大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