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仇人。”被叫做“栗子”的女孩摇摇头。
“那是啥？”越杰追问。
“我不能告诉你。”栗子说。
“为什么！”越杰难过。
“因为她说如果我说的话她就会用我的身体装饮料喝。”栗子平静。
“装饮料喝？！”越杰震惊地瞪大双眼，“这也太有意思了吧？！”
“……”
“越杰你是没吃药吗，怎么最近老这样说话！？”李涵狠狠瞪了越杰一眼，“我要是栗子我现在就一巴掌呼你脸上了！也就是栗子脾气好了！”
“呜呜呜那我脸上的这是谁的手啊？”
“栗子？！”
“一只手而已，碎了就碎了。”
栗子无所谓地看着断掉的右手，朝李涵笑笑：“涵涵，我要往右边走了，我们一会在这里汇合吧。”
她的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许多食物、水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哦，哦，好。”李涵挥了挥手，“一会见。”
“一会见！”越杰捂着脸，也挥了挥手。
“嗯，一会见。”栗子往右边的岔路走去。
何月折坐在李涵的肩膀上，看着栗子远去，她能感受到身下女孩骨骼的异样，但，嗯，有些地狱的是，她竟然觉得这样坐起来会更舒服一些……
“……”
“……”
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何月折靠着李涵和越杰拎着的小灯笼能勉强看见乱葬岗内到处堆成小山的活死人，臭气熏天，各种腐烂了的器官掉落在地上，偶尔被踩到，发出“噗叽噗叽”的嗫嚅和惨叫，血浆爆出，它们却还仍然活动着。
李涵和越杰似乎都有些害怕，她们紧紧握着别在衣服上的徽章，都没有再说话。
“哎，”何月折于是挑起了话题，“你们是怎么从这么多人里面找到你们要找的人的？”
“嗯，是【心灵感应】啦。”越杰回答，“姜院长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以前都是‘育儿所’的孩子员工，那个管事当时给了我们一种能够随时随地找到监护人员工的能力，就是这个【心灵感应】，靠着它，无论多远我们都能找到我们的监护人，也是因为这个能力，我们双方能够共享生命，所以她们才没有直接死亡。”
“‘没有直接死亡’……她们曾经都濒死过？”何月折有些疑惑。
越杰点点头：“当然了，她们没有照顾好我们，所以立刻就被管事杀了，但是当时恰好姜院长来了，我们的【心灵感应】还没有来得及解除，她们也就没有死成。”
“……”沉默片刻，何月折又说，“姜院长和我说，你们是因为愧疚她们因你们而死，才来找她们的，这是真的吗？”
“假的。”越杰回答，“我们虽然只是小孩子，但是我们也知道好和坏，我们能感受到哪些人是真的对我们好，就像姜院长，我们也能感受到哪些人是害怕我们甚至想要逃离我们杀了我们的，就像大部分的监护人一样。”
“……”
“而且如果不是那些监护人，管事不会赚不到钱，也就不会把我们变成现在这些样子。”
“……”
“用针，把那种恶心的、黏腻的药剂，一管一管地打进血液，然后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的地方，一点点感受着自己变成怪物，痛不欲生，但又因为【心灵感应】没有办法自杀。”
“……”
“每天吃的是剩饭、是垃圾里捡来的劣质有毒食物，喝的是苦的要命的药水，睡的是只有一张木板的床，稍微一动，就‘咯吱’作响，管事就会发火，然后我们就只会有更多更多的殴打和更少更少的食物。”
“……”
“但是幸好，我们从来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
“团结，就是力量！”
“……？”
“喔喔！团结，就是力量！”
“这是越杰的变异，恶口，会不受控制地说出一些讨人嫌的话或者是这种一听就会觉得他脑子有病的话。”李涵一边捂住越杰的嘴，一边解释道，“他这两天估计是没吃药才犯病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哦，哦。”
“至于我的变异，你应该也感受到了，骨骼增生，但是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厉害吧，我可以控制骨骼增生的位置和程度，就像现在这样，怎么样，是不是挺舒服的？”
“原来是这样，”何月折点点头，“很舒服，谢谢。”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李涵被夸得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
“哎，小涵小涵，我好像找到了！”
没等几人再走出几步，越杰就停在了一座活死人小山前。
他“嘿咻嘿咻”地从小山里拖出一个人。
何月折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身上无数密密麻麻的伤口，刀割、火烧、撕裂，像是被虐待过无数次。
——而他身上的伤口痕迹分明就来自于越杰带来的那把菜刀。
“……”何月折看向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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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七夕快乐[猫头]
第236章
何月折看向越杰,男孩把一根木棍从他拎着的篮子里拿出，而那把已经生锈的菜刀就那样大剌剌地摆在那里，散发着一股让人作呕的甜味。
“哎,应该就是他了,”越杰用木棍扒拉着那面目不清的人，“脖子上有注射痕迹,没错,就是他！”
“越杰,你既然带了木棍，就不要直接用手啊,很容易感染的。”李涵站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你真以为那些感染是说着玩的？”
越杰尴尬地笑笑：“刚才太激动,忘记了,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
“哼。”
“好啦,既然找到了,那么……”
“监护人,你好你好,越杰来给你送东西了。”
越杰用木棍把那人支棱起来，靠着人堆，随后从篮子里拿出几块爬虫的面包,塞进他左手里，又拿出一杯浑浊不清的水，塞进他右手里。
“这是你以前总是给我带的面包，还有饮料，我想你肯定是很喜欢它们,才会把它们给我吃，所以我现在就带着它们来找你啦。”
越杰的脸上是一个灿烂的、甚至有些亲昵的笑容，他蹲着，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那个血肉模糊、浑身扭曲的人。
“说实话，它们真的很难吃，我每次吃完，都会吐好久，把酸水都吐出来，才会好受些，”越杰说，“不过既然你喜欢吃，那，我也喜欢吃。”
“越杰的监护人每次来都会给他带生虫的面包和那种大概是加入了某种恶心东西的饮料，”李涵和何月折说，“那时候，管事对我们很不好，所以我们只能拼命讨好这些监护人，以此获得奖励，哪怕这些奖励压根就算不上奖励。”
“监护人，监护人，你的菜刀我也带来了，不过，还是等你吃完了再弄吧，嗯，我来喂你。”
“越杰的胃本来就不好，再加上他每次都要把这些食物硬塞进嘴里，久而久之，他就患上了反流性食管炎。”
“啊——张嘴——”
“吃不下去东西，就算吃下去了，也恶心。”
“嗯，是不是很好吃？”
“有天夜里，我去夜跑，我就看见他一个人跪在厕所里，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在嘴里拼命地扣着喉咙。”
“哎，你、你别吐啊！”
“他当时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看着我，他告诉我，他的心脏像被火烧了一样，他好难受，他想吐，他想干脆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他说他……”
“监护人，是不好吃吗，你为什么要吐出来啊？以前，以前，你把这些东西给我的时候，我都吃完了，为什么，你自己却吃不完呢？姜院长明明说，监护人应该给孩子做一个好的榜样的……”
“他说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
“……”
“越杰，你可以开始了，我先去找人，一会见。”
“哦，哦，嗯，好，涵涵，一会见。”
“一会见。”
“咔！咔！哧啦！”一人一偶身后响起菜刀砍到骨头上和撕扯皮肉的声音。
一人一偶默契地没有回头，只是兀自往前安静地走去。
“……”
“……”
走着走着，李涵突然开口：“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可怜他，可怜我们，我只是想说，我们并不是怪物，我们只是曾经经历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是我们并没有放弃，我们已经走出来了，我们正在努力变好，我们不是怪物。”
“……”
“我们活着，也很痛苦，我们也只是想偶尔发泄一下，我们，但是我们没有伤害她们，我们、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的。”
“我，我们，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我们也不想变成现在这样，我们、我们也想和普通人一样，就算再累、再苦……”
“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们都会有更好的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