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涵的小脸上全是泪水，她用袖子抹去，一次，一次，泪水却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仍然涌出。
“我、我，抱歉，我，我有些控制不住……”她哽咽着，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何月折轻声安抚道，“哭不是错事，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真、真的吗？”
“当然了，孩子，哭说明你还有情绪，说明你仍然会因为什么而感动，说明，你并不是怪物。”
“……”
痛了可以哭，伤心了可以哭，在这个世界上，哭不是什么坏事，反而不哭才是坏事，因为那恰恰说明，你已经对一切麻木。
“嗯，嗯，谢谢你，小人偶，我明白了。”李涵抹去眼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继续找人吧。”
“嗯。”
越往深处走，臭气就越重，大概是因为里面的这些人已经堆放了太久，所以甚至有一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酵后形成的诡异气味。
李涵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她沉静地踏出一步又一步，眼神冷冽地扫视过那些活死人。
“你不害怕吗？”何月折问。
李涵回答：“我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厉害，所以我从来不害怕她们。”
“……”
身下耸起的骨骼告诉何月折，李涵的确有自信的资本。
“那么，你为什么不逃离育儿所？”何月折追问。
“因为我得保护大家。”李涵回答。
“……哦。”
“小人偶，姜院长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们的真实情况，请你见谅，她只是想保护我们，但是我告诉你的这些，也请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可以吗？”
“当然。”
“谢谢你。”
“……”
“……”
“这就是你的监护人？”
“嗯。”
李涵停在一个同样面容不清的人面前。
“……我来看你了。”李涵蹲下，用篮子里的木棍把那人从人堆里扒拉出来。
制服装，一根皮带系在已经干瘪下去的腰间，腐烂的皮肉随着动作从衣服里流出来，那人用一个极其狠毒、却又黏腻的眼神看着李涵。
李涵没有理会他的眼神，从篮子里拿出一管药剂，注射进那人的脖子里。
药剂生效很快，很快，那人的身体就逐渐凝聚。
“李涵。”
“……”
一口恶心的浊气从那人口中吐出，他恶狠狠地盯视着李涵，叫出她的名字：“李涵，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人是你，管事，哦，不，你早就不是管事了，”李涵静静道，“你现在只是一个活死人。”
“你凭什么对我这么冷静，凭什么，凭什么？！”那人突然吼道，“李涵，是我，是我虐/待了你，你的童年本应该永远都被我的阴影笼罩！你应该恨我，杀了我，你应该变成怪物，一个疯狂的怪物！！你为什么没有？！！！！”
“……”李涵站起身，“你的东西已经送到了，至于吃的和喝的，反正你也从来没有给过我，现在我也不会给你。”
“李涵！你就应该变成怪物！你就应该变成怪物！”那人吼着。
吼着，吼着，他的身体融化，他的声音扭曲，从呜咽，然后失去声音，形态扭曲的骨头破开衣服，钻出，赤/裸/裸地呈现着。
“再一次体验，”李涵看着那人渐渐融化，再次从人变成活死人，用木棍挑着他的骨头，把他扔回人堆里，淡淡道，“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
“下周，这个时间，我会再来找你的。”
“……”
“……”
“那是什么药剂？”走远，何月折好奇地问道。
“那不是药剂，是我的血。”李涵说。
“抽那么一管血，不会疼吗？”
“疼疼疼——你问题真多！”李涵忽然气鼓鼓地掂了掂肩膀。
“哎呀！我就是好奇嘛！”
“哼！”
“哎——别生我气嘛！”
“我才没有生你气呢！”
“那你这是怎么了？”
“你、就允许你关心，不允许我不接受啊？”
“哦，原来是害羞……”
“你你你！闭嘴！”
“……哦。”
“哼。”
“哎，我以后能经常来找你玩吗？”
“找我玩？”
“嗯！”
“……那得看姜院长同不同意。”
“哦，好吧。”
“但是你为什么要来……”
“涵涵！涵涵！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你没有受伤吧？哎，心情好不好，哎，你没事吧？”越杰上蹿下跳地在李涵身边转了一圈，关心道。
“没事没事，我一点事也没有！”李涵说，“你这能看出什么来啊到底？”
“能看出来很多东西的！”越杰双手叉腰。
“哦，哦，哦，能看出来很多东西，那也请你先把你手里的菜刀放好行不行？”
“天啊，我、我忘记了，这就放这就放，我没砍到你吧？”
“没有，但是你可以试试。”
“试试什么？李涵，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栗子从岔路口走了过来，看见两人，笑着招呼道，“走吧，先出去。”
“嗯。行了越杰，你先别看了，我们赶紧出去。”李涵把再次围着自己转来转去的越杰推开，三个孩子往外走去。
“哎，你看你看，十分钟，刚刚好，是不是，我们可没超时啊，不准乱扣钱了！”
刚走到乱葬岗的门口，姜若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紧接着是布条女人的声音：“我的规矩是五分钟，你们超时了。”
“什么，都说了十分钟十分钟，别这样呀！”
“不行，规矩就是规矩。”
“哎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你就放过我们一次吧！”
“已经很多次了，这次真的不行。”
“为什么！”姜若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鼓起勇气一把抱住了女人，“女儿，妈妈，妈妈抱抱你，你就放过我们这一次吧！”
“……”女人身上披着彩色围巾，生无可恋地被姜若石抱着。
“啊，原来、原来她是姜院长的女儿吗？”
“快、快……”姜若石朝着三个瑟瑟发抖的孩子们眨了眨眼。
小孩们理解，小孩们点头，小孩们溜走，小孩们交接徽章，小孩们上车，小孩们进入。
“……妈妈，”看着孩子们小心翼翼地跑进跑出，女人生无可恋地说，“这招用太多次了。”
姜若石尴尬地笑笑：“好、好在好用嘛！”
第237章
“……哎。”布条女人无奈地叹口气。
“孩子们,在里面注意安全啊，有什么事跟那个人偶说，她会帮你们的！”姜若石冲着往里走的孩子们说道,闻言,扭头看向女人，“你同意了？你是不是同意了？！”
“不同意能怎么办？”女人说。
“不同意？呃,不同意的话……？”姜若石想了想,“好像也不能怎么办？”
“所以给我带的东西呢？不会忘了吧？”
“怎么可能！我记性可好了,来，我这就拿给你！”
“……”
“……”
“那个,原来守着这个乱葬岗的那个姐姐是姜院长的女儿啊,感觉她看起来就好厉害的样子！”一个浑身散发着果味的女孩星星眼地拉着同伴的手,说道,“要是我也能变得那么厉害,它们是不是就不能欺负我了？”
“是，是。”被她拉着的女孩手和腿都很长,她半蹲着,笑着,轻轻摸了摸果味女孩的头,“所以小果要努力啊。”
“嗯嗯！姝姐姐，小果会努力的！”被叫做“小果”的女孩点点头。
“小果小果，你看这是什么？”一旁,另一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女孩张开手掌，手掌中心，赫然正放着一个布娃娃。
“是、是布娃娃！”小果双眼睁大，她开心地抱住那个女孩，“玲玲,我爱你！”
“哎，停停停！”玲玲被她抱得差点没摔到地上，还好姝姐姐及时扶住了她，“小果，这是你努力锻炼的奖励，所以——”
“啊，我知道啦，我会努力锻炼的，争取早点拿到这个奖励！”小果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不停往那个布娃娃身上飘去。
姝姐姐笑道：“也就是玲玲宠你了。”
“姝、姝姐姐，我、我也给你，做、做了一个……”
“这个也好可爱！”
“我就不用了，玲玲，你自己留着吧。”
“好、好吧……”
玲玲做的布娃娃并不漂亮，也并不可爱，它有着两个瘆人的大眼睛，嘴角咧到耳根，整个身体的比例极其扭曲。
但是小果非常喜欢它，非常非常喜欢。
姜若石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和何月折嘱咐过她需要特别注意的几个孩子，而小果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