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睡前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她感受着那人的呼吸和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觉得有些心慌意乱,一时间竟有些情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片刻后,容棠听见身后人安安静静的并无动静,这才屏住呼吸,轻轻地翻过身,活动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手臂和腿脚。
她用余光看向旁边,发觉萧凛是背对着她而睡的。不用正面对上他,容棠顿时松懈
了下来。平躺了一会后,她又顺势翻了个身,对着他的脊背,盯着他有些出神。
容棠有些胡思乱想。其实昨夜,她真的以为他会将那迟迟未进行的侍寝之事落到实处,毕竟,四目相对时,她隐约辨出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欲念。
那时的她心中如何想的?容棠抿唇。虽然有些畏惧和不安,但似乎并不全然排斥。从入宫第一日起,她便一直在努力说服自己,告诫自己这是每个妃嫔的必做之事,即便她心中对萧凛并无寻常男女之情,可上位者若真的要召幸,她也会温柔顺从。
况且,萧凛年轻,又俊逸非凡,与他做那事也断不会委屈自己,毕竟那张脸便足以动人心弦了。容棠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那种只看容貌的肤浅之人,但她仔细一想,若此刻躺在自己身边的是个老态龙钟、面色丑陋的皇帝,那么她怕是只想离他远远的,根本没有半点别的心思,或许连饭都吃不下。
幸好她遇到的天子足够英俊。容棠暗自庆幸。
但萧凛却如柳下惠一般硬生生向她展现了何为坐怀不乱。容棠皱皱眉,愈发觉得奇怪,却也觉得钦佩。果然身为天子,其自制力和意志力都非常人可比,断不会轻而易举就沉湎情爱。
她盯着他的背影,正胡乱猜疑着,却见萧凛忽然翻了个身,正与她面对面。容棠一惊,还未来得及把自己的身子转过去,便已感受到他的呼吸扑面而来。
萧凛的面目在她眼前霍然放大。容棠一呆,下意识地迅速闭上了眼佯装熟睡。
许久,她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这才试探着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却发现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了一处,而萧凛睡梦中甚至还有向前挪动的趋势,他微歪了歪头,那薄唇眼看着与她的唇只在咫尺之间。
眼前情景,与昨夜何其相似。容棠的心跳再度乱了,深呼吸着,想要不动声色向后退些距离,免得以这样尴尬的姿势与他相对。
她抿住唇,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萧凛,轻轻欠起上半身,想先把肩膀挪动寸许,再慢慢撤回身体。然而她刚一动作,便见眼前人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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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周二晚见~[害羞]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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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别扭
帐内光线不甚明亮,容棠却清晰地看见了他眼眸中涌动的微光,如天明时的点点朝霞,在那深邃的瞳孔之中,显得愈发惑人心神。
容棠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灵机一动,再度闭紧了眼,心中则默默祈祷萧凛或许尚未完全清醒,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如她所愿,萧凛似乎真的睡眼朦胧,没有发觉她的这点小动作。她候了片刻,竖起耳朵,听见他的呼吸再度平缓了下来,想来是继续睡着了吧。
容棠放心了,这才慢慢睁开眼,却冷不防瞧见一双幽暗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声。
萧凛反应极快,抬手按在了她唇上,止住了她的声音。这个时辰,若是她一声惊叫,传到了宫人耳中,指不定会产生什么误会。
她微微张口,柔软的唇瓣印在他掌心。
萧凛就那样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与她四目相对,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初醒时的慵懒,回荡在这方床榻之间,让人情不自禁有些耳根发痒。容棠呆了呆,含含糊糊摇了摇头。
“是不是做什么梦惊醒了?”他问。
容棠摇摇头:“只是……”
她刚发出一个音,便感觉到他的手依然按在唇畔,热烫的吐息尽数被他的掌心容纳进去。
萧凛松开手,目视着她。
容棠低咳了一声:“……只是恰好睡醒了。陛下怎么也醒这么早?”
“朕一向浅眠,”他简而言之,很快又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朕记得你先前曾屡屡被噩梦困扰,不得安眠,如今看来是大好了。”
容棠仔细回想了一会,发现似乎和萧凛同榻而眠时,自己并不会再做噩梦。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人活生生在身边,所以才能放宽心不去胡思乱想吧。
她这样想着,便顺口说了出来:“因为陛下在身边,臣妾便会心安,便能睡个好觉。”
对面那人的呼吸好像快了几分。
容棠不知这句话有何不妥,正想睁大眼睛去看他露出了何种神色时,却见眼前人陡然重重吐出一口气,不由分说抬手覆上她的眼睛,力道不轻不重地揉了揉,熨得她眼眸一热。
“时辰还早,”他的声音沉沉响在耳侧,“再睡一会。”
容棠下意识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便不可避免地蹭过他温热的掌心,却见他依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只好闭上眼,努力催促自己尽快入睡。
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听见萧凛低声说了句什么。然而容棠实在困倦,来不及去分辨他的话,只顺着他的语气轻“嗯”了一声。
待她再度醒来时,已然日上三竿,天光大亮,萧凛早已离开。容棠意犹未尽地蹭了蹭衾被,忽然觉得在行宫的日子真是逍遥自在。远离了那座皇宫,似乎再也不必用宫妃的规矩约束自己,更不用担心被那太后为难。
此次避暑,原本是要请太后同行,然而启祥宫那边只推说太后年岁渐长,潜心礼佛,不愿再大肆折腾离宫。萧凛便也以“太后年迈”的理由,吩咐宫人好生服侍,不要让太后受舟车劳顿之苦。
容棠入宫后只和太后打了那么一次交道,本以为只是个开始,兴许来日方长。她本已严阵以待,没想到自那之后,太后彻底成了隐形人一样,深居简出,轻易不见人,看起来是真的醉心佛经。
她虽隐约觉得奇怪,却也乐见其成。
因此此次避暑之行,宗室皇亲之中随行的只寥寥几人,嘉平郡主萧娆便是其中一个。
她一向耐不住安静,容棠恰好也觉得白日里一个人闷得慌,两人便相约一起在这行宫里四处逛逛。
逛了大半日,又在临水的凉亭处坐了会,萧娆累得不想说话,只从婢女手里拿过扇子不停地摇着。
宫人奉上瓜果和茶水,萧娆嫌弃不够凉,撅嘴道:“为何不是冰镇的?”
容棠笑着替她斟了盏晾凉的茶,说道:“才出了一身汗,正是热的时候,万不可贪凉,须得缓一缓。”
萧娆这才乖乖喝了口茶,笑道:“多谢贵妃嫂嫂。”
她喝完茶,放下茶盏,又瞥了眼容棠,想了想道:“嫂嫂,我听说你擅长骑术,是真的吗?”
容棠微微笑道:“虽然不足以称得上‘精通’,但却也颇通一二。”
萧娆眼睛一亮,说道:“正好我也会些皮毛,嫂嫂可以指点我一番吗?”
容棠道:“指点谈不上,但是我们可以比试比试。”
“那嫂嫂,我们这会子去御苑跑马吧,”萧娆一向有了想法便要立刻去做,因而腾地站起身,丝毫不见半分疲累,转瞬就变得神采奕奕,“现下日光没那么灼热了,正好骑了马我们便可以回去沐浴更衣了。”
容棠好笑道:“你方才不是说累得很,不愿意再动了吗?”
萧娆笑嘻嘻道:“我已歇息好了,嫂嫂放心。”
两人便起身向行宫的御苑走去,途中经过一处水阁,容棠远远地瞧见有四五个人坐在那里说着话,周围站了不少宫人,便猜测是不是此次随驾的皇室宗亲。萧娆定睛一瞧,随即悄声道:“嫂嫂,要不要过去同她们寒暄几句?”
容棠迟疑道:“可我......不识得她们是谁。”
两人越走越近,那水阁中的人也留意到她们,顿时陆陆续续站起了身,似乎想要上前见礼,却有些踌躇。萧娆道:“这些姐姐妹妹都是宗亲,只不过血缘略远些,算起来都是陛下的堂姊妹。”
她顿了顿又小声道:“先帝在时,一心只宠信......励阳王一脉,因而与他关系亲近的,才能在先帝面前得脸。我等的父兄大多远离朝堂,也没什么一官半爵的,只仰仗着宗亲的身份度日,自然入不了励阳王的眼。先帝便也对我们不甚亲厚了。直到陛下登基后,才开始对宗室多加抚慰,来行宫避暑也会准许我们同行。”
容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想来先前册封礼那日,我应当也见过各位郡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