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励阳太妃与太后说起了家常,末了又絮絮说起如何保养身子的话,或许人到了这个年岁,便会格外重视养身之道吧。
容棠听着太妃说起她常服用的养生汤饮,忍不住又想起了萧凛前些日子的那场病,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他素日有没有在此事上多多重视留心。
励阳太妃道:“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的缘故,我有时会觉得莫名的心烦,总得饮几盏清心静气的茶才能平复下心绪。”
太后含笑道:“你有什么烦恼?不论是丹阳,还是磐儿,都极孝顺,儿女绕膝,正是享清福的时候。”
励阳太妃握着帕子点了点鼻尖,笑着叹道:“太后
说的是,只是我这两个孩子却总是让我放心不下,总还是有些缺憾。”
容棠放下茶盏,细细思忖着这话,很快反应了过来。
太后亦是了然,瞥一眼面带羞涩的丹阳长公主,道:“哀家知道,磐儿和丹阳年纪都不小了,但身边却没个可心人。丹阳也就罢了,磐儿身为嗣王,也该正经迎娶个王妃,执掌中馈,为你分忧。况且,他父王这一脉,总得传下去才是。”
提起过世的夫君,励阳太妃眼圈一红,强忍着情绪道:“太后说的是。只不过磐儿这孩子这些年一直无心娶妻,不知是不是还念着旧人。”
太后叹口气道:“哀家知道磐儿对他结发之妻情深义重,可也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独身至今,置王府家业于不顾。”
丹阳长公主欲言又止。励阳太妃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拭了拭泪,笑道:“我会好好劝劝磐儿的。”
容棠静静听着,将那四个字听在耳中,只觉得荒唐。这世上即便只剩下最后一个深情之人,那也断不会是萧磐。她记得前世,萧磐的结发王妃去世后,他虽未娶妻,但身边姬妾不断,更是不知收敛,竟还打起了她的主意。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情深义重”?当真是可笑至极。
又听太后问道:“磐儿可有中意之人?若是看中了谁家的贵女,哀家便同皇帝提一句,让他赐婚便是。总归,磐儿也不小了。”
励阳太妃眼眸微微一动,面上飞快掠过一丝异色,随即谦卑含笑道:“从未听他说起过。这孩子一心扑在正事上,整日只想着如何为陛下分忧,做好分内之事,竟是对这等儿女之事毫不在意了。”
“那不成,”太后道,“他生在皇室,那就必得记着传宗接代、光耀门楣的事情,否则如何让萧氏一脉绵延下去?哪里有不成婚生子的道理。”
励阳太妃忙说是:“太后的话我记住了,回府后定会好好叮嘱磐儿。不瞒太后说,我到了这个年纪,整日在府中也无事,只盼着能含饴弄孙,平日能有个知礼乖巧的儿媳说说话,便足够了。”
太后道:“哀家何尝不是?”
励阳太妃看了容棠一眼,笑道:“太后莫急,有陛下那样孝顺英明的孩子,还有贵妃娘娘这样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您便只管等着抱皇孙吧。”
容棠面上笑容一顿,没想到话题竟转到了自己身上。
太后看了她一眼,说道:“昔日哀家曾嘱咐过的话,想来贵妃不曾忘了吧。你既然独得皇帝恩宠,那便得牢牢记着妃嫔的职责。皇帝是君主,这绵延子嗣更是至关重要之事,否则江山后继无人,大燕基业岂不是要毁于一旦?素日,你也该多唤尚药局的人请一请脉,好好调理身子,早日为皇帝诞下皇嗣。皇帝为了你早已力排众议,驳了选秀之事,你便该居其位谋其事,不让皇帝为此事烦心,否则皇帝如何对祖宗交代?”
励阳太妃适时开口劝道:“太后不必着急,总归陛下和娘娘还年轻,来日方长。”
太后淡淡笑了笑:“哀家倒希望如此。”
话里话外,还是在怨怪她霸占着天子,却又没能添上一子半女,有悖妃嫔之责。这样下去,只怕选秀之事迟早要重提,届时她得宠却无子,便会成了群臣劝谏的最好理由。
容棠无奈叹气。旁人眼中,她简直是宠冠后宫,可入宫这么久却始终没有动静。可谁能知道,此事完全怨不得她啊。萧凛从未表露过行那事的意思,她难道还能主动提起吗?然而这其中缘由却又不能明说。
其实她心中也有些奇怪,不明白萧凛为何这般清心寡欲。若说他无意于男女情事,可两人先前那般亲密之举,他也并不排斥,反而乐在其中。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但对容棠来说,不必侍寝,却依旧不愁吃喝,自然是求之不得。唯一让人心烦的,便是如何应付眼前之事。
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言多必失。反正太后一贯不喜自己,不过是找个理由刺自己几句罢了,她也不必在话语上争什么长短,反而还落得个不尊不敬的罪名。
想到这里,容棠屈膝俯身,正欲开口请罪,却陡然听见外间传来熟悉的声音:“子嗣之事,朕心中有数,母后和太妃不必挂怀。”
她身形顿住。下一刻,斜刺里伸出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
萧凛牵住容棠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侧,这才向着太后请安:“见过母后。”
励阳太妃和丹阳长公主慌忙起身见礼。萧凛淡淡扫了一眼,面上虽带着笑,但声音却透着寒意:“朕先前说过,母后年迈,又终日礼佛,何必还为宫中琐事处处烦忧?至于太妃的一片关切之心,朕明白。只不过,此乃朕的家事,实在不必累得长辈们牵挂。否则旁人还以为,朕是个无知稚童,竟还需要旁人来操心日常之事。”
他说得滴水不漏,太后和励阳太妃的面色却双双有些难看。励阳太妃慌忙屈膝道:“陛下恕罪,原是臣妇多言了,只想着关心陛下,却错了皇家规矩。”
萧凛扶起她,声音趋于温和:“王婶言重了。朕自然体察您的一片慈爱之心,只不过不愿让这些事情扰了王婶的心绪。您合该颐养天年才是。”
励阳太妃讷讷不敢多言,太后却犹嫌不足,冷了冷神色道:“皇帝,哀家也是为祖宗基业着想。你登基将近三年,膝下却无子嗣,这如何使得?哀家知道你和贵妃还年轻,但江山社稷乃是大事,你切不可掉以轻心。皇家最要紧的是多子多福。”
萧凛面色不变,淡笑着道:“那依母后的意思,父皇只得朕一子,便是福薄了?”
太后没想到他会直言不讳,面色遽变:“皇帝,你——”
萧凛道:“因而,母后不必再用此等话来劝朕了。子嗣之事,朕自有打算。母后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朕身体有恙,奉御几乎寸步不离,又为朕寻了滋补之药,才勉强好转。”
他眼波一扫,将看似低头垂眸实则凝神细听的太妃和丹阳长公主尽收眼底,唇角慢慢挑起,不紧不慢地道:“母后和太妃都是疼爱朕的长辈,在你们面前,朕也不欲隐瞒——如今前朝事多,朕身心俱疲,实在无心分神在其他事情上。”
太后勉强平复下来,寒声道:“哀家知道皇帝一心扑在政事上,只是也该为江山后继考虑。”
萧凛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姿态闲适地坐下,漫不经心地道:“母后何必担忧。即便朕真的无福,没有子嗣,便从皇室宗亲中寻一个子侄,立嗣承祧便是。”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皇嗣之事,怎能由着你这样任性!”
容棠也震惊地看向萧凛。难道他前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后来才便宜了萧磐吗?
她心头急跳,半晌说不出话来,却见萧凛面上虽含笑,眼底却是一片寒凉,透着若有所思,不由得愈发疑惑。
励阳王妃眼底闪过一丝微弱星芒,转瞬即逝,随即温声劝道:“太后,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您不必担心。”
太后只觉头痛,闭了闭眼,挥挥手道:“哀家乏了,皇帝和贵妃都退下吧。”
容棠尚有些怔忡,便已被萧凛握住手,向太后行礼告退。
直到回到长乐宫,萧凛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容棠:“母后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朕也不会再让母后用这种话质问你。”
容棠沉默片刻,轻声问道:“方才陛下说身体有恙,实在无心在其他事上。陛下自打上回病愈后,依旧觉得不适吗?”
她说着,紧张地看向萧凛,仔细打量着他的面色。
萧凛微怔,随即眉头舒展开,说道:“那不过是朕搪塞母后的话。放心,朕如今并无大碍。”
容棠默了默,有些别扭地开口道:“......陛下莫要忘了答应臣妾的话。”
萧凛很快反应过来,低低一笑,伸手捋
了捋她的鬓发,柔声道:“朕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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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马上要写到重要剧情了,最近键盘都要敲出火星了[彩虹屁]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写,晋江后台都很少看了[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