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打正着。
余梦的一席话,让余嘉很长一段时间纠结的点忽然畅通。做狄立人的妻子是个政治角色。她也是来到大城市才深刻意识到这一点。多少年来,她作为妻子、妈妈,始终恪守两个字:贤惠。可现在她发现这两个字有点不够用,还得加上……加上……她一时想不起来加什么。但可以确定,肯定得加。加码。她得有真正有分量。
前一阵,她是想加上个孩子,生二胎。惨遭抵触。难怪,生孩子只是物理的加,可立人现在需要的,或许是化学上的加。要能质变出新东西。于是,余嘉同意,为了立人,她愿意闯。
余梦兴奋地,“嘉姐,你知道谁来吗?”余嘉不解,问。余梦揭秘,“辛太太!辛迪嘉!跟你一个嘉。”余嘉好笑,辛迪加,还托拉斯呢。她谁?王母娘娘?齐天大圣?
经余梦再一解释,余嘉也认识到辛太太的重要性——她丈夫背景很厚,她也算圈里的名流,站在社交食物链顶端。搭上辛太太,就等于拿到上流圈子的半张门票。
余嘉问:“为什么是半张?”
余梦哎呦一声道,“另外半张是自身条件,自身条件不行。给你半张,你拼不起来,还是只能在门外徘徊。”
“真行。”余嘉为余梦担心,路途凶险。余梦叮嘱,你可别说出去,我只跟你说实话。
她雄心万丈。
白元凯讲的东西很有用,虽然大部分,余嘉听得一知半解。她着重留意跟立人的工作有重合的部分。比如促进残疾人就业的问题。白元凯提的数据标注,立人不经意也提过。白元凯认识做数据标准创业的朋友,他认为人工智能可以给这个行业带来新机会。而坐在下面的小姐女士太太们,一听到要扶助弱小,也都立即表现出极大的关注和极广博的善心。
讲座结束,辛太太请客,余梦订桌。翁悦回宁城办事,这天没到场,错过好机会。余梦趁势而起,理所应当作陪,当然,她少不了左牵右拽,把白元凯和余嘉都敷衍住,目标是取悦辛太太。
餐厅排座位有讲究。白元凯是主讲老师,自然是尊位。辛太太得被安排在元凯右侧。元凯左侧的位子,余梦本想安排余嘉坐。小白一来就提,想跟余嘉谈谈昆曲。只是,余梦又不得不考虑一种风险:万一元凯和余嘉谈得刹不住闸,冷落了辛太太。这顿饭就算白吃。
思量再三,余梦还是把自己安排在元凯左手边,做个闸门。话量不够,她就开闸放水,话量太多,她就落闸围堵,确保上游话量适中。
因此,一整个晚上,余梦几乎没怎么吃菜,左右应付,精疲力尽。又是帮辛太太找话题,又是拦着元凯不能让他在别处太分神。导致元凯每次要跟余嘉说话——谈谈昆曲什么的——都必须越过余梦这道火焰山。好在,一顿饭下来,辛太太十分满意,认为收获良多。余梦功德圆满,松了口气。
白元凯趁着结束的空当跟余嘉聊了几句。昆曲当然有的聊。不过余嘉也抓住机会问:“数据标注我爱人他们在关注。”白元凯哦了一声,问究竟。余嘉简单说了立人的情况。元凯大方地,说有空可以认识认识,说不定可以帮上忙。余嘉欣慰,有这句话,今天就算没白来。她很满足,终于能帮上立人一点忙。
余梦送客回来,说小白你先走吧。
白元凯笑说:“不用我送?”余梦道,你不也是打车,又没司机,今天辛苦,咱们改天再聚。说着,余梦招手叫车,拉着余嘉一起。她才没打算把嘉姐放给白元凯。今天活动如此成功。她得在出租车上好好跟嘉姐一起回味回味。
公关天才,余梦给自己贴了这么个标签。
第二章 (12)
有白元凯的加持,余梦得到信任票,很快进了辛太太的社交圈。
认识人是重点。余梦发现辛太太周围围绕着不少政商名流。栾承运跟他们比,只能算个不入流的小老板。
呵……咳……呸!
由此,余梦更加确信自己离婚无比英明、正确。天高海阔,她凭什么要继续受小老板的气,还挨了屈辱的一巴掌——有什么大不了?她不过是在谈生意时插了一句嘴。他还有理了?这么多年,他在外面风流故事不少!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她拖着孩子,无从施展,否则早打出来。不过,刚进入辛太太的“领土”,余梦眼下只能捞到个“车夫”和“门童”的“职务”。
辛家旗下企业办大型活动,余梦被叫去“帮忙”:一是接人,二是迎宾。比如这日,她接了个姓祖的“领导”。领导的车坏在半路,辛太太派余梦去救场。余梦领命,任务完成得特别漂亮。她介绍了自己,女企会的理事,辛太太的朋友。她暂且不敢加“好”字。好朋友是要经辛太太亲自认证的。当然,接人之后,她对祖领导做了全面的资料研究:五十出头,少壮派,离异,有个女儿在国外读书。
他长相端正,有点某滋补广告男演员的意思。各方面完胜栾承运。
余梦并不心急,接人只是个亮相,她矜持得仿佛不是平时的自己,问一句,答一句,不多说话,但身段气质美貌要展示出来。接到地方,把人送进去。她呢,则站在大酒店门口帮着迎宾。
迎头当面地,栾承运竟走过来。
可恶!他什么时候登了这艘大船?!王八羔子!余梦在心里骂。她本能想躲。转而又想,老娘怕他什么?
于是继续端然矗立。
栾承运走近了。他面庞又晒黑了点,跟刚从东南亚回来似的。
“新工作?”他挑衅般问。
“让开!”余梦压住声音,脸上还是微笑,对别人。对栾承运她只有怒斥。
“话带到了吧。” 他又问。是说余嘉带话让复婚的事。
余梦一头雾水。“我不认识你。”
“我同意复婚。”
余梦不得不走开,缠不了,“没空陪你演戏!”
栾承运紧追,语速加快,“看上哪个了?要不要帮你把把关,我俩儿子可不好对付。”还是嬉皮笑脸地。
“无耻!”余梦成功被激怒。身边有客人经过,她又立刻上笑容——虽然有点尴尬。
“你应该去演川剧。”栾承运伸手在自己脸面前一下一下挥动,嘴里不忘仿声,啪啪啪啪,“变脸,你的强项。”
余梦受不了栾承运的纠缠揶揄,只好往会场里疾走,辛太太迎面走过来。余梦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上前。辛太太抓住余梦的手,说她辛苦,表示感谢。余梦忙说应该的应该的。栾承运上前跟辛先生打招呼。他们在业务上有过一点点交集。辛先生挺肯定栾为人。
余梦侧眼看着栾承运跟辛先生打得火热,心里很不痛快,她攀上辛太太这条线取得的快乐,似乎瞬间减半。辛太太见余梦老朝那边看,便多一句,“那是小栾,我爱人的朋友,什么生意都做,人挺能干的,刚离婚。回头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说着,辛太太拍拍余梦的手,像做保证似的。
余梦嗯嗯两声,发怔。独木桥上遇仇人,冤家偏还路窄。
“余小姐。”有人叫她。一抬头,是祖。他来找她。余梦不希望这一幕被栾承运看到,免得他有朝一日根据蛛丝马迹,弄出事来。
余梦连忙走开,临回头小声对祖某,“对不起有点忙,”又补充,“微信就是手机号。”余光扫视,她发现栾承运果然在看向这边。
家庭聚会后,余爽觉得自己对康隆的态度有点矛盾。分手不至于。但康的表现并不十分让她满意。爽觉得蕊分析得对,康隆是一块处女地,好处是混沌,坏处,也是混沌。
她必须像盘古一样,开了天地,才能捋顺关系。
长相顺眼,气质书生,是余爽喜欢的类型。只是这个康隆,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他根本不关心你,要不然,怎么买了老婆饼自己吃,赢了钱真算,他考虑不到这些人情世故,是比余爽还要“不食人间烟火”。
偶尔地,你又会觉得他很关心你。要不,怎么连保险受益人都要写余爽的名字。余爽开玩笑对他说,“你不怕我害了你,然后拿钱?”康隆强调,“不是说结婚后么。”又提结婚,未来都设定好。可他就是没正儿八经求过婚。这么多年,在两性关系问题上,余爽始终守着一条底线:平等。男女得平等,女的不伺候男的,不惯着。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又免不了偶尔间或冷不防地希望男的惯着点她。过去,这个“职位”是老妈在做——老妈太敬业做得太好,以致于衬托得康隆就像是个吊儿郎当不走心不称职的混日子的人。如果是公司员工,余爽早给开了。可放到两性关系里不行。
Flag 是自己立的。平等。
康隆深表同意,“我就喜欢你的平等意识。”
他夸,一本正经地,像点评学术报告。
余爽听着有点别扭。
康隆道:“咱俩,一开始,就是平等的。”
余爽不理解。
康隆解释,“我妈去世,你妈也去世。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