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厌离看着面前因为氧气不足而变得微弱的火焰，想起自己的父母和那满墙的血字。
耳机里舒毛毛说话了：“妈，纸给你。”
舒斓呜呜说着：“好奇怪啊，眼泪自己就流下来了。”
刘天阳也说：“不愧是我偶像，我这个丧尸居然听流泪了——不对，不是眼泪，下雨了！”
是的，下雨了。
一众丧尸落荒而逃，幸好之前人类住的房子还在，他们能够去到屋子里躲雨。
“舒斓，水管里的水还是不能喝，这雨混合了毒气，会流进地下水污染水源，喝进去会集体生病。”
“我知道了。”
雨下完之后，地表温度降得更低，丧尸都差点冻僵，全靠李厌离的火系异能才能勉强动弹。
刘天阳找了几张空床，拼在房檐下，让大家并排躺在上面听广播。
而每当人类睡觉的时候，音箱里就会变得很安静，丧尸要睁着眼睛等他们睡醒。
“哎，哎！这么等着太无聊了有点，咱们也学他们，说说自己的故事。”
蒋骏无情道：“刚认识的时候不是已经说过？”
刘天阳给他一手肘：“再说一遍咋了！不行，我感觉我已经烂到肺了，你怎么样？”
“我心脏都烂了。”
李厌离轻笑：“那你俩就是烂心烂肺兄弟。”
“老大你呢？”
“我还好，才是胃。”
地面上没有白天和黑夜，他们只能凭借广播里的声音判断一天是不是又过去了。
每天睡醒，舒斓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戴耳机，然后喊他：“李厌离。”
“嗯，在。”
听到他的声音，舒斓才会彻底清醒，起床洗漱，再去隔壁把舒毛毛也叫醒来，去基地各个地方补充资源。
早餐是跟冻在冰库里的包子，拿出来解冻一蒸就能吃，
还有生产线上生产出来的豆浆粉，热水冲泡后就能喝。
午饭是蒸出来的米饭，和定量包装后冻在冷库里，拿出来加热就能吃的的现成菜品。
如果想要吃的更丰富，之前在地面买的各类罐头就派上了用场。
大家的生活垃圾会统一回收放在同一个地方，再由舒毛毛收回空间进行分解再利用。
然后就是广播了。
这一天开场的是舒斓：“今天是陨石降临后的第一百天，感谢大家被迫送给毛毛大人的异能，感谢他每日不辞辛劳地用异能为我们解决各种问题，让我们人类的生活持续地，平稳地向前推进。”
前异能者们都笑起来，指挥官说话一直这么实诚。
在指挥官和掠夺者的庇荫下生活多年，和异能有关的仇恨早已不复存在。
“十年前，我们和丧尸打得你死我活，都想要彼此的命。十年之后，丧尸王出现了，人类彻底一败涂地。大家恨他怕他的同时，应该也发现了，他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叫停战争，逼迫我们人类着眼于更远的陨石危机。如果继续打下去，就没有这么多幸存者和时间来建立现在的地下基地。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放下对他的成见，衷心地说一声感谢。”
“感谢丧尸王，帮我们控制住丧尸，还帮我们挪走了旁边那条作恶多端的河。”
“感谢一个叫蒋骏的丧尸，千里迢迢从北方跑过来，帮我们链接这个能把所有人都连接起来的基地广播。”
地面上，刘天阳用手肘顶了一下旁边的蒋骏：“夸你呢。”
蒋骏扯高嘴角笑了一下，虽然心脏已经烂了，听到人类点名夸自己还是会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现在的外部世界看似是无穷无尽的黑夜，但这不过是因为蓝星受伤生病了，太阳还在它原来的位置，人类受伤了会慢慢自愈，我相信蓝星母亲此刻也在自愈的过程，我们终将再次见到天亮。该起床了各位。”
基地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为指挥官，也为坚持活到此刻的自己。
舒斓也按下音乐播放器，在广播里放上她曾经最不想听到的一首歌——《感恩的心》。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众人在歌声中起床，活动，睡觉，然后再起床。
这样重复的日子里，有每个人分享的故事做点缀，倒也不显得太死气沉沉。
“我叫胡文钰，之前的工作是一个物流公司文员，我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今天轮到我了，指挥官说每个人要说半个小时的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家里的人吧……”
“我叫方博涛，我老家在金鄯省，我这个人不爱读书，但一身是力气，以前跟着村里的叔叔伯伯一块去大城市干工地。但是我老婆很厉害，我老婆仲梅是个护士，她……算了我还是别说了，不然轮到她的时候她没话说。”
第205章 到头了。
大约听了上百个人的故事，一个紧张的，带点年纪的女人说话了：“我，我叫张芸，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我有个女儿，名字叫周雪凝。”
李厌离睁开眼，问：“阿雪去哪了？”
蒋骏有气无力地说：“出门往右走第十三间门，在她妈妈的裁缝铺待着。”
李厌离起身，这里只有他还能动：“我把音箱带过去给她，一会回来。”
“嗯。”
李厌离拎着音箱，穿过漆黑的街道，数到第十三间门，走进去。
里面已经搬空了，只剩一张床，有个瘦弱的身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阿雪？冻僵了吗？”
小姑娘没有回复他，李厌离心中一沉，走到床边，手上的火系异能在发着光，他看见周雪凝闭着眼睛，面容很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
李厌离抿着唇，半天没出声，把音箱放在她枕边，名叫张芸的女人还在用慈爱的语气说话。
他扯了一张椅子，陪熟睡的少女听完这半个小时。
“我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做手工，自己缝一些娃娃，给它们做衣服。那时候我就想啊，要是我以后有个女儿就好了，巧了正好生了个女儿。不是说男孩不好，但我真的很喜欢女儿，想给她做各种各样的衣服。我嫁的人不好，他喜欢喝酒，喝完酒就打我。不，没喝酒的时候也打我。我很懦弱，舍不得离婚，因为我赚不到多少钱，怕离了丈夫以后担不起生活的压力。但我女儿特别勇敢，她一直说妈妈，离，快点离开这个坏人，我少花一点钱，我放假出去摆摊卖小吃，我们两个可以自己过得很好。”
说着说着，女人就开始哽咽：“我前夫知道后开始打她，我才有勇气跟他离婚。再然后日子过得很拮据，别人家的小孩出去玩，我女儿自己在公园卖冰棍，卖糖水。攒了钱她也想出去玩，哪有小孩子不爱玩的。我还跟她说，听话，要留着当学费。她都那么听话了，我还叫她听话，我真是坏啊。”
李厌离的耳机里又传来舒毛毛冷静的声音：“妈，纸。”
舒斓再次哭道：“呜呜呜妈咪上年纪了听不得这些。”
李厌离嘴角轻微动了一下。
她是这样的，看电影看到别人哭的时候，一旦能代入到自己身上，就会跟着哭。
哭的时候无声无息，被他发现了还不承认，非说是自己看困了，打哈欠流的眼泪。
毒气好像会加速腐烂的进程，李厌离感觉自己也烂到心了。
听完之后，他带着音箱走回原地，“烂心烂肺”兄弟躺的安安静静，李厌离叫了一声：“喂，你俩不会也到头了吧。”
到头，就是烂到头，彻底成为死尸的意思。
刘天阳虚弱地问：“为什么…说也…阿雪她…”
李厌离躺下，说：“嗯。”
没能听见母亲的声音，有点可惜。
蒋骏也是同样的奄奄一息：“我马上…没法说话了…老大。”
“那就别说话，接着听吧。”
李厌离笑了笑：“我记得捡到你们的时候，你们还是二阶丧尸，别的丧尸打幸存者基地，你俩撬锁去打游戏机。”
刘天阳还能傻笑：“嘿嘿。”
然后丧尸王就捡走了这两个没有上进心的丧尸小弟，带着他们一起去打名为现实的游戏。
还是更多人能活下来，五彩斑斓的世界更有意思。
又过大概一百天左右，两个小弟到头了，不再发出任何动静。
李厌离站起来，在九区附近利用异能让灰尘沉积，吹走毒气。
以蓝星目前的情况来说，被黑暗笼罩的地面如此宽广，他这么做等于是一只蚂蚁从沙滩上搬起了一粒沙子，却想把沙地变成草原。
相当于无用功，但李厌离依然想在到头之前做点什么。
“李厌离！”
“嗯，我在。”
舒斓说：“我做梦啦，梦见舒毛毛带着一个女孩到我面前说要娶老婆？我想掏红包给那个女孩，但是口袋里只有三块两毛，急死我了，我在梦里到处找工作赚钱。”
听她说话，李厌离总是会笑起来：“你怎么不找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