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不穿鞋?”
清润的嗓音一响起,江似月确定不是梦境,赵延确确实实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大眼睛里全然是不知所措,“你怎么来了?飞机吗?”不等赵延说话,又沉声道:“我妈给你打的电话?”
“嗯,开车。”赵延点头。
江似月瞠目,看着他眼下的一圈青黑,心里划过一丝心疼,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手被赵延牵起,他自然地往里走。
乡下的房子很久没人回来,空气里弥漫着极淡的尘土味,怕他露出嫌弃的表情,心里忐忑又紧张,想了想,说:“你要休息吗?我先给你收拾一下吧。”
“不用。”赵延淡声拒绝,在两间房间前停下,“哪间是你的?”
江似月指了房间,看着他迈进门的背影,心里的紧张达到顶峰,抓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扣紧。
“灯在哪里?”
“啊?哦。”江似月快步走上前,把房间的灯打开,灯光很模糊,连脸都照不清楚,不由局促道:“有些暗。”
“嗯,没关系。”赵延眼神偏向了别处,江似月心突突地跳着,抓着他的手往外走,“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向内的力道拉住了她,身后传来赵延无奈地声音,“这里很好,不要再折腾。把鞋和外套穿了。”他弯腰,把鞋放在她面前。
从始至终,赵延神色都非常自然,没有任何一丝嫌弃,仿佛这里和云京的家一样。
迟疑了两秒,江似月坐在床沿上,弯腰穿鞋,“这种小事你用不着来的,我妈……你也可以拒绝她。”
赵延一个连高级晚宴都厌恶的人,这种仪式更加繁琐的传统丧礼,他估计更接受不来。而且赵延估计也会被发一条白帕子,这样东西……无法想象它戴在赵延头上的模样。
“我来这儿,不是因为丧礼。”
“那是什么。”江似月停下系鞋带的动作,好奇地抬头看他。
赵延嘴角极快地扬了一下,走了两步在她面前蹲下,手拿起另一只鞋子,拆好鞋带后替她穿好,慢斯条理地系着鞋带,“抓一个离家出走的人。”
江似月杏眸溜圆,这该不会是说自己吧?
蹲着的赵延抬头,扬眉看着她,“江似月,你昨天怎么和我说来着?在朋友家安慰失恋的朋友。”系好鞋带后,赵延依旧蹲着同她对视,双手随意放在膝上,眼神饶有兴味。
“我——”江似月噤声,她完美地忘了昨天自己找的借口,“我是觉得这家也不亲,你没必要来!”
赵延收了笑,漆黑的眼眸静静直勾勾地盯着,“离家出走也没关系。”
“没有!”江似月急了,“不是离家出走,真的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你,我自己也不想来,真的!我妈她非逼着我,不然我肯定不来!”
“那天我误会了你,是我的问题。”赵延握住她急切地手,慢慢地说:“你有任性闹脾气的权利。”
心中某处好像被击中,江似月唇轻轻颤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复他。
应该笑着说自己没那么矫情吗?
说服力太低。
还是发一个更大的脾气,来验证一下他这话的真实性?
好像也没必要。
可是……可是……心里涌上来一丝气,气他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让自己两难的话,愤怒之下,江似月推了他一把。
赵延扶着墙稳住,脸上没有丝毫不耐,极其诚恳地说;“对不起,我的错,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呢?”来之前他在群里问了孙尧和周岩等人,大家的都说送包和珠宝能搞定,试探性地问:“包还是珠宝?其他的也行。”
两个选项自己都不喜欢,江似月撇嘴,眼里有雾气弥漫,委屈道:“不要,你……”
“会选。”赵延打断她,“一下挑了个最贵的。”
“不是,我——”
赵延勾住她的肩,嘴唇贴了上去,成功堵住她接下来的话。
他应该在外面站了很久,唇凉凉的,舌尖探入后,便是强烈的热,江似月第一反应就是后撤,赵延扣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在失去意识前,赵延终于松开了她,嘴角轻扬,唇上泛着可疑的水光。
晕晕乎乎的脑子很难再思考别的东西,踌躇了几秒,江似月抓紧说:“……我还没原谅你呢!”
“嗯。”赵延作思考状,随后认真地说:“送你一篇论文怎么样?”
“嘶——”江似月僵在原地,纯粹是被吓得,泼天的富贵突然到了自己头上,有点儿目眩。
赵延继续加码,“两篇?”
谁能拒绝两篇核心的诱惑?江似月从床上下来,踮脚吻上他的唇。
她很少主动,贴了一会儿后,认真思考下一步的动作,随后,赵延抓着她的腰往里一带,强势地夺回了主动权。
第51章 底气
◎家人们,大新闻……◎
稍微收拾一番后,周虹打来电话,让他们去吃早席。
赵延没觉得有任何问题,只是江似月想到昨晚的事,拉了一下他。
他回头,眼中满是疑问。
思索了一瞬,说:“乡下可能和云京不太一样,房子不一样,人也不一样。”
赵延点头,江似月吸了一口气,说:“一会儿要是你有不想做的,就拽我,我来解决。”周虹肯定会像展示人形立牌一样,把赵延拉出去展示,到时候那些没边界的七大姑八大姨指不定说出什么,自己要提前预防一下。
“或者你可以在这儿等着,我给你端上来。”江似月又想了另外一个办法。
“不用。”赵延随即宠溺捏捏她的手,说:“你现在都能替我出头了?”
“当然。”江似月硬着头皮答应,言语上不一定能拼得过老太太们,但急了可以掀桌,“这算是我的地盘。”
“好!”赵延抿唇失笑,略略弯腰鞠躬,“那就看你的了,江老师。”
这一声让江似月有些心虚,讪笑者抱住赵延的胳膊,道:“走吧。”
此刻太阳还没完全升起,路边霜露很重,稍不留神就会打湿衣服,江似月走在前面,“不经意”间扫掉所有露水。
刚一踏进那家人的院子,各种询问声接踵而至,江似月一边介绍一边悄悄观察赵延的脸色。
平静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眼底没有丝毫不耐和嫌弃,偶尔还能和那些叔伯聊上几句,拒绝叔伯的烟酒时也非常得体。
没聊一会儿,婶娘上来送上白帕,一直注意着赵延的江似月没错过他眼底闪过的拒绝之色。
“你就这样挽起,然后带在头上就行。”婶娘热情的递上前,江似月眼疾手快地接过,放在自己手中。
“婶娘,我等会儿帮他弄就行。”江似月抢白,拖着赵延往饭桌上走,“我们先吃饭,他饿了很久了,您忙!”
怕再被追问什么,江似月和赵延坐到了小孩儿那桌。
赵延这边刚放下筷子,那边周虹立刻叫他。看着周虹身后的“八卦大队”,一个头两个大,刚想起身,就被赵延摁住。
“不是还没吃完?”赵延视线瞥向她的碗,“慢慢吃,不是说好了,应付不了再找你。”
好像也是。
观察了一会儿,身在八卦中心的赵延眉目疏朗,神色从容,好似这不是乡下大席,而是云京的高档晚宴。
转念一想,自己的担忧实在多余。他能和商圈的人精谈合作,也能和自己这群蠢学生沟通,这么几个八卦人,轻轻松松就能应付。
很快,自己饭都还没吃完,赵延功成身退,在她身侧放下一杯茶水,“今天一整天都要在这儿?”
“不用。”江似月拆开茶饮喝掉,“你回我房间休息就行,晚饭我叫你。”
赵延皱眉,“你一直在这儿?”
回忆了一下,点头,“应该是要的。”
应该是大部分人都吃好了饭,灵堂里又想起哀乐,调子咿咿呀呀的,什么也听不懂。
“欸?赵延你怎么没带帕子?”婶娘又冒了出来,热情道:“似月不会叠是不是,我帮你们,等会儿一起去做个孝子。”
千水村的方言并不难懂,赵延听清后,又反问了一遍,“孝子?”
“就是那样。”婶娘往灵堂里一指。
带着白头巾的人跪跪拜拜,为首的几人神色木然,末尾的几个笑着聊天,轻慢和悲伤并存。
“做孝子”这事儿别说赵延,江似月也不想,于是打哈哈说:“行,我们知道了,谢谢婶娘,白帕子我们自己搞定就行。”
婶娘很忙,没过一会儿就有别的人喊她,江似月松了口气,然后——传来一阵大大的喷嚏声,恰好在赵延正后方。
赵延脸上的淡笑消失了,江似月摸着兜里的两方白布,终究还是没拿出来。
“你先回去休息吧。”说完这句,低头想了一会儿,又说:“休息好了,回云京也行。”
赵延再留在这里,她觉得自己肯定先受不了。八卦的老太、莫名其妙的跪拜礼、丧礼上嬉笑的人……趁现在他还没见识到更多不堪,就此打住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