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天还有这一出,李疏梅能想象出今天那种场面有多难,想必闫岷卿一定有些惨。
费江河调侃道:“老曲,你故意不接他电话吧。”
“我当时确实没听见。”曲青川解释。
马光平道:“闫岷卿有多惨你们能想到,整个局里都能听到家属们在责备他,似乎他就是罪魁祸首。我和老曲被闫岷卿骂得有多狠,你们也能想到吧。所以这一天下来,我们也没吃没喝,哪里又吃得下。下午回来,也是神奇,家属的情绪竟被老闫安抚得差不多了,要不说,老闫这方面还是很在行的,下午我和曲队才对家属做了一些采访,采访也算顺利。”
“他装孙子的能力是一绝!”费江河不急不慢地点评了句。
大家都笑而不语,李疏梅心里暗笑,费江河这句话可是一语双关。
费江河又问:“老马,这些孩子的家庭环境都怎么样啊?”
马光平提了提手里的本子,表示都一一记下来了,他总结道:“家庭条件都不错,至少在当地还是比较优渥的,在父母眼里孩子自然都是宝贝,但这些孩子学习成绩一直都不错,不需要家里操心,一路顺顺利利上了大学,都是父母眼里的好孩子。了解下来,何炜川家庭条件最好,他爸说,儿子毕业后就是回去继承他家业的……”
对受害者越了解,悲凉之意更浓。李疏梅却有一种愈近愈远的感觉,她越发觉得,他们正行走在迷雾之中,走得越深,眼前的一切更不真实。
第68章 一箭之仇。
大家再次陷入沉默,马光平见大家不说话,便把死者家属的关键信息誊写在罪案板上。
李疏梅浏览了下,死者家属的工作性质大多数是工业行业,这其中有厂长,也有技术主任,还有资深专家,都在不同单位工作。
秦东市是工业城市,有不少化工厂、轻工业,这些都是市里的支柱企业,而秦东市工业大学也是海江省唯一一所工业性质学校,在这里就读和毕业的学生,未来的就业方向就是各大工厂,他们将是各行各业的技术精英。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们的父母对子女都寄予了厚望,无非就是希望子女将来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或者在自己的行业走出更辉煌的道路。
在李疏梅思虑时,费江河说:“除了郑奕——他的家庭似乎有些不一样。”
在他的提醒下,大家再次把视线落在郑奕的家庭情况上,这些信息除了来自局里的基本信息调查,还有李疏梅对郑奕继母的走访,郑奕的父亲是生意人,经营一家水果店,最辉煌的时候,有三家联锁水果店,他的继母是一家美容院工作人员。
郑奕的生母在离异前一直和郑奕父亲经营水果店,离异后很快再婚,也有一个孩子,目前是家庭主妇。
郑奕的家庭情况和其他人确实是不一样的,而且郑奕和父母的关系也和其他人不一样。
大家自然都看出这些区别,马光平直接说:“老费,虽然有区别,但这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
费江河没回话,沉默在那。
原生家庭的确对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造成影响,但那绝不是主因,这也是李疏梅的看法。
曲青川说:“郑奕虽然和父亲的关系不好,也对继母存在偏见,但这些都是在他上高中以后的事情,高中生也十五六岁了,价值观基本定型。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调查范围再扩大点,例如这个竹林社,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社团,也许有什么发现呢?”
费江河道:“我们是要把眼光放宽点,那接下来我们重点调查下竹林社,把他们再深入调查下吧,我们还需要到现场再看看。”
定下了方向,也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曲青川肚子一直传来咕咕声,费江河笑道:“老曲,你赶快回家吃点东西吧。”
“好,今天就到这里吧。”曲青川说。
祁紫山问:“曲队,郑奕现在是唯一的人证,我们是不是还要对郑奕再做一次走访。”
曲青川想了想说:“先不了,在医院不方便,郑奕如果想好了怎么回答,也问不出什么。等他出院,我们把他请到局里做一次详细审讯吧。”
“好。”
会结束,曲青川回到桌位,把饭盒装进袋子,提着袋子下班。费江河半是调侃道:“老曲,你还带回去啊,不叫你老婆炒两个菜。”
“没叫留饭,这么晚了,回去热热一样吃。”
马光平笑道:“你以为老曲敢指使他老婆。”
几个人有说有笑下班,祁紫山走到李疏梅身边道:“我送送你。”
“我自己回吧。”
“没事,我回去也睡不着。”
祁紫山送李疏梅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了,李疏梅觉得有些累,洗完就上了床,在床上,她还是把画本拿了出来,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调查,很少在办公室,她没有时间画画,不过回到家,她会花时间画些什么。
她的画本上呈现的是案发现场的景象,一共六名死者,李疏梅将他们的位置简要画了出来,屋里的家具也画得七七八八,其实案发现场的状况,痕检科都拍下了照片,李疏梅之所以画下来,她就是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从郑奕口中,也许知道得很片面。
画下现场状况只是第一步,她计划还原现场,将那天聚会的场景一一还原出来,也许能从中发现些什么呢?
画到眼皮打架时,她的眼前就像出现了幻觉,画中的物品,那些棋子、书本就像有了生命漂浮了起来,还有那副与现场环境格格不入的手套,也格外耀眼。
李疏梅揉了揉眼睛,画纸又恢复了原状,她觉得自己太累了,把画板往床头柜一放,就睡着了。
第二天,二队再次回到学校,展开了新的调查。李疏梅重回案发现场,重新确认了一些细节,她担心回去记不住,当场就画了下来,大家对她作画已经习以为常,祁紫山偶尔还观察她的画,沉浸不语。
李疏梅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看出什么没?”
祁紫山抬眼瞅了瞅她,“连散落的棋子都画下了?画得这么细。”
“想不到画什么,就一五一十画下来。”
祁紫山微微弯唇,在案发现场他的笑意很浅显。
调查了两天,大家把一些并不清晰的信息彻底落实了,除此之外,再没有找到什么对案情有推动的信息,也就是说,目前最大的嫌疑人仍旧是孟申韬。
而且通过更深入的调查,孟申韬的嫌疑不减反升,经调查,其他人的人际关系都不错,无论校内外都没有什么矛盾,特别是郑奕,大家对他的评价很高,他的杀人动机几乎为零,这反而进一步提升了孟申韬的嫌疑。
做出了努力却没有实质的回报,当大家再次围在罪案板前,除了陷入久久的沉思,也打不起任何精神。
良久,“见鬼了,会是谁呢?”曲青川喃喃自语起来。
费江河缓缓道:“我听过国外的一个案子,丈夫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在法庭上,他承认杀人,但是拒绝透露杀人动机。警方调查后,对这个丈夫的行为更加奇怪,因为他的同事、亲人和邻居都反应,这个丈夫品行端正,热爱事业,爱护家庭,在别人眼里,他们是模范夫妻。一些犯罪心理学家认为,这个丈夫虽然和正常人无异,但心里一定装了一个魔鬼。”
大家都仔细聆听着,李疏梅更是对费江河的观点产生期待,费江河说:“回到我们的案子,假定竹林七子当中有一个人心里也装着魔鬼呢?只是别人根本不知道他心中的魔鬼。如果这个装着魔鬼的人是孟申韬,他会怎么做?就算他想自杀,他是不是一定要看到身边的人先死再自杀?”
李疏梅心里一震,费江河好像打开了她的某个开关,大家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曲青川催促:“老费,你继续说。”
费江河略显兴奋,继续说道:“换言之,如果心中装着魔鬼的人是郑奕,他有条件见证每个人的死亡,他为了逃脱惩罚,完全有可能自导自演喝下两口投毒饮料。”
李疏梅听到这里只觉松了口气,这离真相可能是最近的。
“老费,”马光平忽地手指罪案板上的一处,李疏梅抬头一望,是“何炜川”这个名字,他道,“老费你的观点很独特,但你忽略了一个地方,那就是何炜川和沈觉,孟申韬最想杀死的人是何炜川和沈觉,这没错吧,如果那天,他只需要确认这两个人喝下饮料是不是就行了?”
马光平的角度刁钻,他反证了孟申韬也可以是心中装着魔鬼的人,费江河没回话,李疏梅舔了下唇,收回了刚才心里的那份短暂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