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社团七个成员都有单独接触保险锁的条件,郑奕也可以矢口否认他那天晚上根本没碰过保险锁。
这并不能成为给郑奕定罪的证据。
案子陷入了僵局,这也是李疏梅最担心的事情,如果案子连方向都没有了,那么后面的路就将越发艰难。
大家聚到一起讨论案情时,难免有些心浮气躁,唉声叹气,曲青川只能给大家做思想工作。
晚上下班后,李疏梅搭了祁紫山的车,在副驾里,她双臂搭在身前,一句话也不想说,慢慢地她的身体也滑了一半,直到她两条长长的腿蜷到了车内护板下面。
祁紫山笑了笑说:“疏梅,你了解过围棋吗?”
“没有。”李疏梅有些无精打采地回答。
“那天你审讯郑奕,我感觉他像是在下棋。”
“嗯?”李疏梅一撇头,微微仰视着祁紫山的下颌线,“下棋?”
“嗯是啊。”祁紫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我觉得很像。”
李疏梅从未了解过围棋,也不曾将这件案子和围棋产生关联,在她看来,围棋只是郑奕的爱好。
她蹬起脚尖,慢慢把自己的身体直了起来,坐直在座椅上,就像一针强心剂打在身上,她浑身又来了精神,这在毫无方向的情况下,无疑又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紫山,来讲讲,我想听听。我不会围棋,你是不是会围棋。”
“我爸会,我也是略知皮毛,”祁紫山说,“因为你不了解围棋,我就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告诉你,这是两人对弈的游戏,分为黑白双方,黑子先行,交替落子,共用一张棋盘,两人棋子数目相同,你需要用你的棋子把对方棋子包围起来,这叫吃子,当你把对方的棋子吃得越多,占领交叉点越密,你离胜利就越近。如果想要取胜,你落子时就要规划你后面的棋局,所以下棋的人总是能够思考五步十步。”
李疏梅认真倾听着,在他说完后恍然大悟:“那天我能感觉郑奕总是能预料到我的回答,原来他早就规划了一盘棋局。”
“我有种预感,如果他真是凶手,也许这件案子就是他下的棋,你我都是他棋盘里的棋子。他是执棋者。”
祁紫山说得云淡风轻,李疏梅却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也成为了对方手里的棋子吗?
快到小区时,祁紫山停车后又安慰道:“疏梅,也许我多想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晚上回去好好睡。”
李疏梅哪里不会乱想,但表面上却装作镇定,假装笑了笑就下了车。一回家夏祖德把门打开,她就偷偷摸摸观察李新凤的身影。
李新凤正在书房里忙着批作业,阳台里的洗衣机也在嗡嗡地作响。
“老夏,我记得你有一副围棋,你是不是很久没下过。”
夏祖德放下书问:“你怎么想起围棋。”他刚说完,又意识到什么,嘴角噙笑,低声道,“是为了案子?”
这老头,怎么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她故意说:“没有啊。”在家里,李新凤不喜欢他们聊工作,更不喜欢他们聊案子。
“你这机灵鬼,还想骗我,一回来就偷偷瞧你妈妈。”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李疏梅这才承认:“爸你到底教不教我围棋呢?”
“我教是可以。”夏祖德瞟了一眼书房,“可是?”
“你别担心,李老师那我自有主意。”
夏祖德摇头笑了笑,走进卧室将一副“深藏功与名”的围棋捧了出来,他似乎比较珍惜,动作优雅,将棋盘摆好,棋奁放好,李疏梅也不闲着,把黑棋棋奁挪到了自己怀边,因为祁紫山说黑子先行。
夏祖德淡淡一笑:“来吧。”
李疏梅皱了皱眉,“老夏,我什么都不会,你不教教我基本规则。”
“我还以为你在学校里学过一些,那你还迫不及待把棋子拿去。”夏祖德显得又无奈又好气,但马上就捻起一颗棋子放到棋盘的交叉线上,很细心地讲解起来,把围棋里的“气”、“眼”都说得很通透,也许是李疏梅太想进步了,比学数理化还要快,她竟全听懂了。
学会了基本规则,两人正式开一局,李疏梅谨记一条,堵住他的“气”。她下得很谨慎,不过很快,两颗子就被老夏吃了,她急着说:“不对不对怎么就被吃了。”
“你再看看,我的白子把你的这两颗围了起来。”夏祖德好脾气地把吃掉的棋子放回去演示。
李疏梅皱起眉,摇头道:“完全没看到。”
“你再仔细看看,你现在有机会吃我一颗棋子。”
“啊,是吗。”李疏梅两眼紧紧盯着棋盘,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她马上把一颗黑子执下,顺利将对手的一颗白子包围起来,她拿起老夏的这颗棋子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你看,”老夏又讲解起来,“刚才我拿起你两颗子,你拿掉我一颗子,这就是最简单的‘打二还一’。”
李疏梅刚刚的喜悦瞬间凉了一半,老夏这根本就是在教学啊,他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走,所以竟然当成了一个范例。
“不行不行。”李疏梅耍赖说,“老夏,咱们真正来一盘吧,我虽然刚学棋,但是我就想看看我有没有这个天赋。”
“哈哈,好,那重新来。”
再来一局,李疏梅才知道自己说了大话,她的子被吃得她都心疼了。又重开了第三局,结果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一会,李新凤走了过来,纳闷说:“你们爷俩怎么下起棋了?”
李疏梅正输在气头上,告状说:“爸根本就不让我,我以后再也不和他下棋了。”
李新凤狠狠捏了一把夏祖德的臂膀,“我说你和孩子较什么真,还把自己当棋圣了。”
夏祖德摸了摸“受伤”的臂膀,苦笑道:“我……我的错我的错。”
棋下到这儿,也到了晚上十点多了,李新凤不让再下,催促两人睡觉,突然她发现什么,扒了李疏梅的外套,“你是不是还没洗,今天去哪了,衣服怪难闻。”
今天能去哪,又去了案发现场,不小心糊了一些污秽物,李疏梅当然是不敢说。
李新凤脱了她外套去洗,夏祖德收棋子时,李疏梅给他帮起忙,夏祖德缓缓说:“爸爸今天没有故意输,是想告诉你,落子无悔。再说,棋手下的不是棋,而是他的人生。你能看多远,才能走多远。我给你摆一个棋。”
他快速摆了一个棋局,白子靠边,黑子包围着白子,他说:“现在白子比较危险,你想想怎么解救白子,留给你一个任务,以后有时间慢慢想。”
李疏梅默默记下棋局,问道:“老夏,你了解郑奕吧,他很会下围棋。”
“我看过你们的报告,你能想到围棋我很欣慰,也许这是一个突破口,你可以去了解了解他。”他拾棋子时望着李疏梅,眉眼温和,低语叮嘱,“但不要陷入围棋,你才刚学棋,怎么可能下得过别人,学会用下棋的思路去揣摩他。”
当夏祖德把围棋抱回卧室的时候,李疏梅也陷入了沉思,直到李新凤捏了捏她的脸蛋,“还不洗去。”
李疏梅嘿嘿一笑,连忙赶去淋浴室,只听李新凤在客厅喊:“老夏,以后大晚上再使幺蛾子,看不紧你的皮!”
虽然夏祖德那个棋局她没想出什么,但他的话她倒是记得很清楚,夏祖德说“了解”郑奕,“用下棋的思路去揣摩他”,什么是下棋的思路,棋士下的每一步棋是对未来的布局,走一步看十步,所以了解郑奕或许应该去了解他的过去。
第二天早会上,她就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曲队,昨天紫山和我提起一个思路。”
大家都期待地看向她,祁紫山也默默看向李疏梅,他似乎也很想知道她会说什么。
李疏梅说:“紫山说,郑奕像一个执棋者,他正在下一盘棋。我越想越觉得是,如果这件案子就是他下的棋,那么他可能很早就布下了棋局。”
马光平讶然:“很早布下棋局?你是说他早就预谋了这起案子。”
不但马光平,曲青川和费江河也露出一丝疑惑不解的眼神。
“对,”有了老夏的鼓励,李疏梅肯定地说,“我们可能都是他预设的棋子。”
马光平的眼神依旧有些迷惑。这个想法实在有些天马行空了,如果不是紫山首先提出来,又得到老夏的认可,李疏梅也不会贸然提出这些想法,不过,在目前茫茫无解的情况,她相信这是一个突破口。
曲青川试图解释她话里的意思:“疏梅,你是不是想说,郑奕把我们都当成棋子,他有别的目的。”
李疏梅确实没有想那么深刻,唯独祁紫山的目光比较冷静,他似乎是在鼓励她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