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梅,是你们单位的?”吴大妈问。
“谁。不认识。”她故意摇了摇头。
“噢,你放心吧。”吴大妈心领神会,走到门前,对着外面喊,“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是案子的事,李疏梅?”闫岷卿又敲了敲门。
李疏梅依旧摇头,吴大妈照旧拒绝。
门外,寒风瑟瑟,传来呜呜的犹如野兽的呼啸,马光平知道那是冷风穿越山林,刮剥树枝的声音,吹在人身上犹如子弹。
他猜想李疏梅讨厌闫岷卿,村民又防外人,这个门怕是一时半会敲不开,虽然闫岷卿死撑着冻得瑟瑟发抖,他心里解恨,但也不能真把他冻死在这,他劝说:“闫支,你就别浪费这时间了,现在村里除了李疏梅和祁紫山,没人进得了这个屋。你要实在想进去,就求求她。”
“求求她?老马,你好好想想你在说什么?”闫岷卿虽然冻得四肢缩在一起,但仍旧带着倔强。
“那我先回去了。”马光平裹紧大衣领子,以退为进,“闫支,要不行,晚上送你回宾馆。”
“你图舒服你就回去!”闫岷卿瞪了他一眼。
马光平也不顺着他,转身就走了,闫岷卿抱着自己在门口打转,这时一阵冷风吹来,他整个人就像裹上了一层霜,他深深记得那一年深夜,他带队参加行动,那晚他冻坏了身体,从此之后,遇不得冷,寒冷会让他的骨头刺痛。
“李疏梅。”闫岷卿又喊了一声,感觉嘴巴都没知觉了,“疏梅啊。紫山呐。”他的声音竟带着些哀求,他觉得自己没了尊严。
今天晚上这事儿肯定是他们合在一起演他!
*
祁紫山没戴助听器,隔着门听不太清。李疏梅告诉她,是村里闹事的酒鬼,让他别理。
“李疏梅,你听见没有?”闫岷卿的口吻带着怨恨,语无伦次,“我是你领导。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为……”
“李疏梅……”
“李……”
“……”
外面的声音渐渐减弱,从带着一股怨恨渐渐变成哀鸣,李疏梅已经有一会没听见外面响声,以为人回去了,她打算起身去查看。
打开屋门,她着实吓了一跳,只见闫岷卿正蹲着地上,蜷成一团,整个人抱在一起,就像个刺猬。
她就是不明白,这人高马大的,怎么就冻成孙子,头一遭。
见门开了,那人颤颤巍巍抬起头来,平时的高傲和自大荡然无存。
他嘴唇哆嗦,像是咬牙切齿:“李,李……”
“闫支,你怎么一个人在大门口呆着?这山里头有狼你不知道?”
“……”
第43章 他暗我明。
当晚,闫岷卿在屋里始终黑着脸,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回镇里去了,村民的话很坚决,家里没有多余住的地方。
李疏梅和祁紫山住在了村民家里,当晚她翻手机才发现曲青川早就给她发来了短信,他简短说明了闫岷卿怕冷的经历,让她“顾全大局”。
李疏梅也没想到闫岷卿有这种毛病,要不然也不会把他晾在门口。
第二天,吴大妈还有村里几位热心村民,帮李疏梅和二队对整个村进行了走访摸排。
很快,消除了小卖铺的嫌疑。小卖铺老板老高在上周五进城上货了,但当天晚上回了村,不具备到市里做案的时间。这次走访途中,老板娘突然带着孩子离开家,原来是因为老高在县里出了车祸。
经过三天时间的努力,二队一共梳理出了五名嫌疑人,五名嫌疑人于上周,特别是周六当天,即罗向松死亡的当天,都不在村里,需要重点排查。
紧接着,二队对这五名嫌疑人进行了重点排查,其中三人已经回村,通过调查找到了他们的不在场证明。还有两名嫌疑人仍然在外,但顺利要到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和暂住地,所以曲青川决定回县里继续进行调查。
将整个大坪村的嫌疑排查到只剩两人,这趟旅程无疑是成功的,闫岷卿的脸色终于好了许多,他决定先回市局,临走时还吩咐说:“尽快把剩下两名嫌疑人排查完,你们的工作我会汇报夏局,大家都辛苦了。”
闫岷卿上车后,最后看了一眼李疏梅,眼神略显复杂,嘴角动了动,一句话也没说,就叫开车走了。
李疏梅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十有八九是因为那天晚上没第一时间放他进屋,他心里记仇。
但曲青川看穿了闫岷卿的情绪。
闫岷卿刚进村就否认了李疏梅提出交通为主的排查方向,但这次排查下来,却证实了大坪村的五名嫌疑人,在上周都是通过村里的五辆交通车出村的,因此李疏梅提出以交通查明嫌疑人的方向是对的。村民也说,虽然山村的路四通八达,但要出村,靠走极其艰难。
尽管这事大家心知肚明,谁都没再提一嘴,但闫岷卿作为老刑侦,自然也明白大家不说是因为什么。
到县里后,两名嫌疑人都没有联系上。费江河提出现在的调查方向不能只放在大坪村这边,他认为农药厂的调查不能轻易中断。
于是曲青川决定兵分两路,由费江河带李疏梅和祁紫山回市里继续调查。他和马光平,以及县局的同事,在县里搜查两名嫌疑人。
回到市里已经是下午,费江河让李疏梅和祁紫山回家休整一下,明天正式调查,祁紫山的助听器坏了,他也得回去修一下。
李疏梅也好久没在家吃个饭,她好想回去尝尝李老师的手艺。
五天后,费江河这边对于农药厂的调查仍然没有取得什么进展,而曲青川那边工作也结束了。
当天晨会,大家再次聚在一起,马光平总结说,大坪村的两名嫌疑人都找到了,在县局进行了审讯,其中一人从始至终没有去过市里,也得到了相应证明,从而消除了他的所有嫌疑。
另一名嫌疑人在上周五去了市里,周日离开市里,符合做案时间,但在周六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即罗向松死亡时间段,他都在一家名叫悠悠棋牌室的地方逗留,那家棋牌室离农药厂较远,并且有多人证实嫌疑人在当晚没有离开棋牌室,因此他的嫌疑也彻底被排除。
曲青川不认输,又在外面跑了两天,终于找到了高志富的外市住址,高志富是大坪村农药中毒事件的“始作俑者”,后来离开村子一走了之。
曲青川认为他带着老婆孩子背井离乡,也有一定杀人动机,但找到人后才发现,高志富的孩子来城里就得了病,高志富这一年几乎在工地和医院两头跑,生活艰辛,根本没有回过秦东市。这条线也终止了。
至此,大坪村的嫌疑全部被排除了,也就是说,除非还有隐情,罗向松的死和大坪村已经没有直接的关联。
曲青川拿粉笔将罪案板上的“大坪村”三字划了一个叉,这表示大坪村不应该成为今后的调查方向,除非有新的线索。
这个叉号笔迹不重,但李疏梅却看出了所有人脸上流露出的怅然,因为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嫌疑人需要再去排查了。
这是案子里遇到的最大阻力,如果这种状态继续时间越久,就很可能变成悬案。
“捋一捋啊,”费江河执拗的性格每次都会在这样的时候展露出来,他盯着罪案板说,“为什么没有嫌疑人了?真是太奇怪了。明明一个大活人死在那儿?”
祁紫山说:“有些犯罪者智商高,反侦察能力强,他就会制造无痕迹、无目击者、无动机、无嫌疑人的假象,这也叫做完美犯罪。”
祁紫山的话让大家进入了新的思考,李疏梅发现祁紫山很少在讨论案情时说话,然而这句话却像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引导。
“紫山,你说的不错,”曲青川冷静地说,“犯罪嫌疑人一定通过某种高明的手段误导了我们,如今他暗我明,也许他就在暗处嘲笑我们的无能呢。当然,也有可能我们接触过嫌疑人,但是我们没有识破他,他通过伪装欺骗了我们。”
李疏梅在心里默默认同,祁紫山提出了一个引导线,曲青川沿着这条线总结了所有可能,要么就是调查范围没有覆盖到凶手,要么就是调查力度不够深入,总之都说明现在存在的问题。
费江河说:“老曲,按理说我们已经对罗向松的社会关系进行过最大范围排查,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在厂里,他的社会关系很简单。除非,就是我们已经接触过凶手,但他用某种方法欺骗了我们。”
是谁呢?李疏梅越发觉得这样的调查方向是一个重大突破口,但他们调查了这么多人,到底是谁伪装了自己,并且在刑警们的火眼金睛下逃出生天,这样的人恐怕很不简单吧。
“疏梅,把最近以农药厂为中心的调查对象都报一遍吧,”费江河提醒,“紫山你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