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居住地相差十几公里,孩子又不在同一学校,她们为什么会有交集?
李疏梅陷入了沉思,她不能在这个地方禁锢自己的思维,否则只会越来越窄,走进死胡同。
假定,她们有交集呢?而且彼此熟悉,并且还经常交流各自的生活。
当李疏梅做出这样的假设时,蓦然之间,头皮发麻的感觉让她恍然大悟。
她脱口而出:“是谭玲,杀死罗向松的人是谭玲。”
现场的人都微微一怔,所有人都一齐看向李疏梅,她的答案是此前从未提到。
“谭玲是杀人凶手?”邓欣龙疑惑问。
“应该说,是谭玲杀害了罗向松,方雅雯杀害了褚前忠。”李疏梅悟出的答案是这个。
马光平道:“交换杀人?”
对,李疏梅连忙点了点头。交换杀人在刑事案件里并非稀有的术语,根据我国法律,交换杀人已然构成故意杀人罪,这个词契合她的答案。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柳暗花明的表情,大家都是老刑警,即便案情再复杂,只要提个线头,很多人都能拆出整个线团,连闫岷卿都不自觉地笑了笑,然而那笑又带着几分不自然。
马光平紧接着说:“如果是交换杀人,那么就完美地解决了两个问题,第一,方雅雯杀害褚前忠的杀人动机,第二,罗向松死亡当晚,方雅雯的完美不在场证明。”
费江河兴奋说:“对,是这样的。疏梅非常棒。”
马光平笑着说:“老曲,老费,你们记不记得当初姜琴玉案,也是疏梅提出了关键的线索。”
费江河笑道:“怎么可能不记得,老马,那时候你还心存疑惑呢。”
“谁心存疑惑了,至始至终我都是向着疏梅。”
曲青川说:“这件事,我可以作证,老马的确一直支持疏梅。”
祁紫山漆黑的眼珠望着李疏梅,说道:“疏梅,你找到了案子的真正突破口。”他的眼里流露出赞赏的微笑。
李疏梅被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夸赞,觉得怪不好意思,脸颊绯红,这个点她能想到,和大家一直以来的努力脱不了关系。
他们正开心地聊着时,闫岷卿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地变得有些不耐烦,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了好了,现在还不是开庆功会的时候吧。”
二队所有人终止了谈话,但笑意仍在嘴角挥之不去。李疏梅忽然觉得,是啊,他们是有些“过分”了,但她心里却莫名有些舒坦。
邓欣龙说:“这样的推测,很巧妙,但我也有个疑问,谭玲为什么要帮助方雅雯杀人?”
费江河道:“既然是交换杀人,那么说明她们一定有利益交换,这不难理解。”
闫岷卿问:“欣龙,我记得三·零七案,褚前忠被害的那天下午,谭玲也有不在场证明?”
“是,我们曾经怀疑过谭玲,但那天是星期天,孩子没上学,那天下午她带着孩子去了公园,还保留了公园门票,她有完美不在场证明。”
费江河双手一摊,眉眼带笑道:“你看,谭玲和方雅雯一样,都有完美不在场证明,这太巧合了。”
实际上李疏梅最初并没有想这么多,然而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当中,交换杀人的杀人方式似乎越来越清晰,褚前忠和罗向松两人被害的当日,谭玲和方雅雯分别有完美不在场证明,这就是她们精心设计的迷局,所以这么久以来才把大家蒙在鼓里。
邓欣龙忽然说:“但谭玲为什么要利用方雅雯杀害自己丈夫。我们调查过,他丈夫对她没有家暴。”
邓欣龙这句话把大家的热情顿时压住了,李疏梅内心产生了新的疑惑,既然谭玲没有遭受家暴,她对丈夫的仇恨来自于哪?交换杀人也是需要动机的。
费江河问:“老邓,你们走访过程当中,没有一个邻居说他们夫妻感情不和的话?”
邓欣龙肯定地说:“没有,都说夫妻感情很好。”
马光平皱眉说:“这就奇怪了,谭玲竟然没有杀人动机。”
费江河道:“家暴这个事,也不是轻易能问出来的,我们最初调查方雅雯,不也是夫妻恩爱吗?要不是我走了趟律师事务所,怎么能得出那么有用的线索。所以说老邓,你还是没有调查透。”
剑刃直指邓欣龙,邓欣龙脸红了几分,反驳道:“老费,你说这话我不认同,夫妻关系属于亲密关系,隐蔽性强,你让我们怎么去调查透,家属口里不说,邻里不说,那谁知道。”
“也有可能是冷暴力,施虐者对受害者长期使用精神折磨。”曲青川提醒道。
“对对,”马光平说,“我今天和疏梅走访了谭玲,我发现谭玲这个人很社恐,很自卑,会不会她非常害怕褚前忠,已经到了恐惧的程度。”
邓欣龙找了个“台阶”似的,“所以说吗,要是冷暴力,谁能打听出来?”
“好了,没调查透就是没调查透。”闫岷卿严肃说,“如果说谭玲也有家暴,她和方雅雯交换杀人,这个杀人动机就完全合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问题是,谭玲是怎么和方雅雯认识的,她们在生活里的交集是什么?你们觉得她们是通过什么方式认识?”
大家再次思虑起来。
“网络?扣扣交流?”祁紫山说,“或者是论坛,她们都是年轻人,应该对网络不陌生,她们不经意之间认识了彼此,私下交流了各自的生活。”
这个答案在李疏梅看来是完全可能的。费江河说:“紫山说的不错。还有一个可能,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谭玲遭受过家暴,想要离婚,她会不会也去过立斌律师事务所呢?”
“她们在律师事务所相遇,从而认识了,”马光平称赞道,“老费牛啊。”
“呵……”闫岷卿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说,“好啊,这些都是有可能的。欣龙,你联系技术科,查查方雅雯和谭玲有没有网络联系方式,还有她们的电话有没有彼此联络过。”
“好,闫支。”
闫岷卿又吩咐:“老曲,明天一早事务所开门,你派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谭玲去事务所的踪迹。”
“行,闫支。”
闫岷卿扫视了大家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李疏梅脸上,他搓了下手指,略显满足地说:“今天李疏梅的确给这个案子带来了新思路……但是在没有证据之前,也不能轻易下结论谭玲和方雅雯是在做一种杀人交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出铁实的证据,明天下午两点,方雅雯就会无罪释放,我们要争分夺秒——大家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上七点钟,去农药厂集合找证据,欣龙叫上技术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好闫支。”
当晚李疏梅回到家,脑子里一直是谭玲的影子,她从未给谭玲画过画像,但谭玲在她的脑海里印象极深。
她凭着记忆完完整整将她画了下来,她把谭玲和方雅雯放在一起做比较,方雅雯一米六七,谭玲一米四五,这两个人在生活中相遇,有一种特殊的身高差。
第二天天蒙蒙亮,李疏梅就起床了,祁紫山说早上来接她,被她一口拒绝,她来不及吃早餐,李新凤就用保温袋装了包子和鸡蛋,让她路上吃,又让她喝一杯牛奶再走。
她来不及,把牛奶推了,李新凤又让她喝两口,夏祖德说:“你就让她走吧,迟到了也不好。”
“行行行,父女俩都气我。”
李疏梅笑了笑,老实喝了半杯牛奶,将保温袋拿上,捎上门说:“爸妈,先走了。”
出门打了一辆车直接赶往东阳农药厂,她以为自己来得挺早,才六点五十,结果发现农药厂已经充盈不少人影。
她钻进警戒线,一路赶到技术楼下,费江河和曲青川都在,问她吃了没。
李疏梅问紫山他们呢,曲青川说马光平和祁紫山直接去立斌律师事务所了。
“你们也别闲聊了,工作吧。”闫岷卿响亮的声音从清晨的雾气里传来。
李疏梅一抬头,才发现闫岷卿站在技术楼二楼望着他们。
曲青川大声回道:“知道了闫支,我们正要去前面转转。”
三个人走向技术楼附近的厂房,这厂房是锁上的,有两个民警正在门口检查。
费江河道:“其实当时厂区内内外外,大家都查了一遍,我觉得谭玲不可能来厂房这边。”
曲青川问:“你觉得她的活动范围在哪?”
“应该还是技术楼那一块。”
“她如何进入厂区又离开厂区,你想通没?”曲青川紧接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