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闻洲当时正举起相机对着操场拍照,沈知意好奇还问过他,傅闻洲真就给她看了。
相机里大多是一些景物照,有傅闻洲开着黑色吉普车去大西北的,拿着摄像机站在山顶的,还有他跳伞,滑翔之类的极限运动。
除了一些艺术和景物照以外,还有单独相册里的不少隐藏照片,傅闻洲死活不肯给她看。
那时候是午休时间,大多住宿的学生已经回宿舍了,教室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只有头顶的风扇还在吱呀吱呀的转动。
阳光透过细碎的枝叶和窗户打到课桌上,给桌角和书页上留下一片昏黄。
少年扭头看着沈知意,女孩柔软的发丝也被阳光笼罩,眼睫乖巧的垂下,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忽然起了一丝戏弄心,他托腮看着女孩的侧脸,似笑非笑的问道:“厉害吗?”
“什么?”
“当然是我。”傅闻洲笑着指了一下自己,“厉害吗?”
沈知意点点头:“厉害。”
发自内心的,她是真的觉得他厉害。
傅闻洲拿起相机:“那我教你拍照,怎么样?”
沈知意心跳的莫名很快:“怎么教?”
“你过来。”傅闻洲将相机递给她。
两人走到窗边,傅闻洲自然而然的站到她的身后,手臂支撑在窗台上,虽然身体没有挨到,但将沈知意整个人几乎都环绕在手臂里。
他离她好近啊,身上的那阵专属于少年的薄荷香将她彻底笼罩。
沈知意整个人都麻木了,大脑一片眩晕,哪里听得进去他说的什么,只有心跳声越来越快。
傅闻洲讲完,扭头问她:“听懂了吗?”
沈知意脸颊烫的厉害,机械的点了点头。
傅闻洲说:“那你给我演示一下。”
这下沈知意蔫了,他们靠的那么近,她光想着傅闻洲了,哪里会听进去。
傅闻洲这天难得有耐心,握住她的手调整方向,对着操场的一角轻轻按下快门键。
直到拍摄结束,她的手上都还存留着傅闻洲指尖的余温。
烟花棒燃尽,沈知意走到傅闻洲身旁坐下,“我们堆两个雪人好不好?然后你给我拍一张照,A市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拍照?”傅闻洲微微蹙眉,“怎么拍?”
“我会告诉你大概方向的,你之前拍照技术这么好,总会有肌肉记忆的吧。”
傅闻洲沉默了几秒,沉声开口:“相机坏了,已经被我扔了。”
扔了?
沈知意顿了一下。
她原本以为,他那宝贝相机就算坏了没修应该也在家里放着呢,没想到直接被他扔了。
这人得多迫切的跟从前的自己断开关系啊。
“那手机也可以啊。”沈知意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我们先去堆个雪人吧,好多年没玩了。”
院子里本就人烟稀少,后来几个小孩被父母叫回家睡觉,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两个雪人的初型都已经完毕,短短的手臂挨在一起像是在牵手一样,大概有大腿那么高。
沈知意左右看看,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光秃秃的,好丑啊。”
傅闻洲:“那去买两根胡萝卜?”
“不要。”沈知意说:“胡萝卜不好看,我们去买两个围巾帽子吧,还有手套。”
“好。”
傅闻洲握紧沈知意堆雪人已经冻的通红的右手,放到他的大衣口袋里,“堆个雪人而已,至于这么拼?”
“那不一样。”沈知意美滋滋的跟上他的步伐,“这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创造出来的,我一会还要给他们起名字的。”
傅闻洲笑了笑:“给雪人起名字?”
“那又怎么了。”沈知意将另一只手也塞进傅闻洲的口袋里,“你爷爷家池塘里的每条鱼我都起名字了。”
“叫什么?”
“傅小一,傅小二,傅小三,一直到傅十七都有。”沈知意说,“来S大之前我还去你爷爷家吃了顿饭,可惜餐桌上就是你们家傅小五和傅小七。”
“这你都能分得清。”
“当然了,我还知道你们家池塘里现在最胖的是傅小二,之前傅十七还被傅小三吃掉了,它是池塘里最皮的一条鱼,傅家扛把子,再这样下去你爷爷早晚要吃掉它。”
晚风肆意的拍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有些睁不开眼,傅闻洲听着一旁的姑娘嘴巴不停,唇角始终噙着一丝笑意。
“所以傅小五和傅小六的味道怎么样?”
“那是傅小七。”沈知意反驳。
“好,傅小七。”
“你家小七和小五都被吃了,你一点也不难过?”
“难过。”傅闻洲配合道。
“那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沈知意狐疑的看着他,说着说着话锋一转,把自己也逗笑了,“其实味道还挺鲜美的,下次去你爷爷家要不我们把傅小三吃掉吧,它太残忍了。”
“好。”
不知道是他的衣服口袋更暖和,还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靠在一起。
沈知意总觉得,这年的冬天好像一点也不冷。
出了大门没多久,半空中又开始慢悠悠的飘起雪花。
卖围巾手套的小商摊离小院不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里面顾客不多,小商贩倒是不少,每家基本上也就一两个顾客,很多家商铺已经关了门,不知是下班还是生意不好已经倒闭了。
一家关门的商铺门外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地上铺着一张塑料纸,上面放满了她手工缝制的围巾,正佝偻着腰坐在小摊前织围巾。
雪花落在她大红的围巾上,显得极为突兀。
塑料纸上的围巾帽子满满当当的,看样子并没有卖出去多少。
沈知意拉着傅闻洲的手走过去,蹲下身挑了一条红色围巾,“这条围巾多少钱?”
“这个啊,要你四十块。”老太太笑着说,“纯手工缝制的,比旁人的要贵一些。”
“好我拿两条。”沈知意又从里面挑了一个黑色围巾,“还有这两双手套,还有这两个毛球纽扣和两对耳罩。”
她将所有东西一同递了过去:“奶奶,您算一下,一共多少钱?”
“这两双手套就不收你钱了。”老太太看着傅闻洲握着盲杖已经冻的通红的手,“你们也不容易,尤其是小伙子,大冬天了要戴好手套保暖啊,我有个孙女和你们一样大,可惜了一直都没能走出大山,小时候连手套都没得带,两双手全是冻疮,我看到你们就想到好久没见的孙女了。”
老太太说完,沈知意早已眼眶通红。
她太粗心了,都忘了傅闻洲每天要握这么冰冷的盲杖,冬天肯定很不舒服。
“奶奶,这些东西我全买了,您不用给我免费。”
“那可不行。”老太太匆忙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哪里有这么多钱啊?”
“没事的您别担心。”沈知意说,“我家境很好的。”
老太太也不再说什么,只好作罢。
正要付钱的时候,傅闻洲拦住她,狐疑道:“等一下,你确定要买下这么多?”
沈知意重重点头:“山区小孩连手套都没得带,太可怜了,买了可以全捐过去。”
傅闻洲叹了口气:“算了,没事,我来付钱吧。”
沈知意也没拦着他。
傅闻洲性格就是这样,只要和他在一起很少会让别人掏钱。
不是炫耀钱多或者大男子主义什么的,只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教养和礼貌。
以前上高中那会,平时几个朋友一起吃饭玩乐他也会找借口出去悄悄把钱垫付了。
回到桌前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赶上打折他捡了个便宜,下次别人再请客。
说了下次又是下次。
整整三年,只要他们和傅闻洲一起出去,就没掏过钱。
即使这样,他也从来不夸大其词说自己家境有多殷实。
真正知道傅闻洲家特别有钱的时候,还是沈持告诉她的。
东西卖完后,老太太很快便骑着三轮车走了,只剩下沈知意和傅闻洲对着一对毛线和围巾手套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把这些搬回去分给院子里的人吧。”沈知意提议道,“他们会要吗?”
“会倒是会。”傅闻洲无奈的笑了笑,“但他们一定会觉得你又傻又好骗。”
“为什么啊?”沈知意不明白。
“刚才那个老太太在整条巷子里都很出名。”傅闻洲朝着老太太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她和她们家老爷子在这里还有个组合名,叫做雌雄双骗。”
沈知意又懵又觉得好笑:“不是,这么大年龄了,怎么还雌雄双骗了?”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瞳孔都放大了,“你的意思是,刚才老太太骗我的,她根本就没什么在山区的孙女?”
傅闻洲无奈的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虽然我看不见,但是这老太太的穿着一定不差,人家两口子是正儿八经的本地人,哪来的孙女,而且你看我们两个穿的,像是不容易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