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顺帝还从未跟人如此费劲的说过话。
俊逸面庞之上挂上一抹厉色:“但是什么”
“但是不是臣女的那一份,臣女无权做主。”
突然.....
“哈哈哈哈。”乾顺帝大笑起来。
吓了柳锦棠一跳,不知为何他突然就笑起来了。
沈淮旭面色不变,看似面相前方,可余光却在旁边少女身上,把她古灵精怪模样尽收眼底。
唇角勾起,小戏精演起戏来,连他都能骗过去,何况他人。
“你这是在告知朕,想要你的药草,就必须得付你银子咯”乾顺帝笑问。
本以为少女会点头,哪知少女却是摇头:“臣女不敢要陛下的银子,也不能要,动她人之物,自是要经过她人允许,还请陛下允我找人前去问问对方。”
沈淮旭本来平静的眸子泛起波澜,看向柳锦棠,黑眸幽光闪烁。
当初他派梅娘前去接近她,这药材应当是有梅娘一份银子在里边。
这小戏精,如此节骨眼还能记着梅娘,怨不得梅娘心头有愧。
“哦不知对方是何人”乾顺帝来了兴趣。
柳锦棠想了想:“一位苦命但却善良之人。”
这女子,年纪小小,胆子却大。
如此棱模两可的话,她也敢对皇上说。
杨广站在一旁,瞧着少女毫不慌乱的镇静模样,心头赞叹。
如此心性,没有几人能比拟。
视线掠过少女,落在其旁边高大男人身上。
沈淮旭虽从头至尾没有说话,可一直站在少女身旁,无形之中给她撑腰,做足了护人的姿态。
以往见沈淮旭跟那颜家女相处时,恨不能一个站东头一个站西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不认识呢,眼下一对比,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既然如此,朕给你一天时间让你去知会她如何”
乾顺帝的反应着实太过和蔼可亲,让得有所准备的杨广头皮一阵发麻。
皇上竟然真的应了此女的要求。
生怕乾顺帝反悔,柳锦棠立马利索跪下,朝之感激致谢:“臣女谢皇上,臣女回去就派人去问,绝不耽搁。”
见多了尔虞我诈,柳锦棠这种什么都敢说的性子倒是让他极为喜欢。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你怎么就如此巧囤积了一批瘟疫所用的药材,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小心朕治你的罪。”
说到此,乾顺帝脸上笑意便变了味,虽是笑得,可那笑中隐藏的肃寒之色,叫人一阵胆寒。
柳锦棠不怕是假的,她跪在地上,小手抓着裙摆,思索片刻后这才不慌不忙说道。
“臣女并不知晓那是瘟疫所要用到的药材,臣女想着,奉州大雨过后水灾泛滥,百姓长时间生活在潮湿之中,免不了受了潮气身子不爽利,加上水患定是毁了良田,药物紧缺,定要从别处采买。”
“臣女这才去找了医馆,了解了药材药性,最后囤积了这一批药材。”
说到此,柳锦棠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皇上面前,臣女不敢自作聪明,臣女当初囤积药材的真实目的实则是想卖去奉州,挣些小钱,但后来瘟疫突发,臣女又一直在粥棚忙碌,药材一直没能出手,本以为砸在手中了,没曾想竟还能派上用场。”
“臣女所说的与臣女一起囤积药材的那个女子,也是因为听闻臣女说能挣钱这才掏了银子。”
听她说着,乾顺帝绕至案后,坐下身来。
“你倒是怪机灵,有些经商的脑子,你堂堂一府小姐,还差银子用”
这不说这个柳锦棠还好,一说这个,柳锦棠神色顿时落寞下来,微微叹息一声,虽动作很轻,极力掩盖,可哪里又能瞒得过乾顺的眼睛。
待柳锦棠再抬头时,脸上的落寞已是转瞬即逝,面上笑意璀璨如初。
她若不笑便也罢了,这一笑,倒越发显得她坚韧。
刚才分明很难过,可抬头时却如此开心。
她是在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如意啊。
少女声音清脆,宛若黄鹂,在这大殿内悠悠响起。
“江宁比不得盛京繁华,但臣女爹爹曾经说过,富贵莫忘贫寒时,勿让浮华遮初心,自己若能挣些银子,遇事便也不用求人了。”
“好!好啊!好一个富贵莫忘贫寒时,勿让浮华遮初心。”乾顺帝一拍桌案,站起身来,龙颜大悦。
看柳锦棠的眼神已然变了。
眼前少女年纪虽轻,所做之事却是很多人毕生无法企及之事。
寒冬腊月粥棚施粥,日日不断,丝毫不言艰辛。
分明是个爱财之人,却在得知囤积药材可用作瘟疫时,直接说可无偿奉出,爱财却不贪财。
对友,有情谊。
对民,有善心。
举止得体,性子灵动。
如此一个真善美之人,倒是叫他有些兴致。
“柳小姐可许配人家”乾顺帝声音清冽,神色平淡。
可他此话出口,在场其余人却皆是面色一变,各有千秋。
第320章 慌神
首当其冲便是薛当,他作为伺候皇上的大太监,莫说皇上说话他能猜到其意思,就算皇上不说话,一个眼神他也是知晓其中含义。
皇上上一次问这句话,被问话的女子已是成了后宫最受宠的端贵妃娘娘。
此次皇上又问这话.......
薛当小心翼翼撇了眼少女旁边的男人,然后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心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还是尽量躲着点好。
杨广更是躲到了一边,生怕被波及。
柳锦棠心思单纯,可这殿中骤变的气氛也是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妙,却不知这不妙感从何而来。
她看向身旁沈淮旭,想从他的面上找找答案。
可一抬眼,却被他眼底的阴鸷之色吓了一跳。
他妖孽面庞浮着一层黑气,人都不用靠近他,光瞧他表情都能被吓得腿软。
显而易见,他心情差到了极点。
未给柳锦棠开口说话的机会,沈淮旭上前一步把人挡在身后:“回禀皇上,家妹年纪尚小,不急。”
沈淮旭这黑沉面色谁又能瞧不见,乾顺帝知晓沈淮旭的性子,这么多年也唯有他身后的少女能让他如此上心,定是要护着的。
但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能吃人不成。
乾顺帝蹙眉,正要发作。
一抬眼却恰好瞧见一双美眸从沈淮旭身侧探出,小心翼翼害怕却好奇的模样惹来乾顺帝眉眼舒展。
也是,年纪是还小,还调皮着,在养上几年也好。
乾顺帝摆摆手,没好气的回怼沈淮旭:“瞧你这样子,朕是又如何惹你了。”
沈淮旭抱拳:“陛下若是问完了话,臣还有事,便带人离开了。”
说罢,他转身,冷声对柳锦棠道:“还不走”
慕名其妙被凶了的柳锦棠还未有所反应,胳膊便被攥住,一股大力扯着她往大殿外走。
“大哥哥,皇上.......”柳锦棠看向案后的乾顺帝,怕他生怒。
可案后之人却并未如她所想动怒,反倒还朝她笑着。
柳锦棠若是没看到便也罢了,看见了便不好当没看见,也朝乾顺帝扯出笑容来。
“看路。”沈淮旭冷冷出声,语气是能把人冻僵的冷。
一把把人扯到身前,挡住了少女的视线,也挡住了身后人的视线。
案后的乾顺帝勾着浅笑,目送着二人离开了大殿。
杨广不敢久留,沈淮旭前脚走,他后脚也是抱拳告退。
待大殿内只剩乾顺帝,再无外人时,薛当这才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给乾顺帝添了杯茶。
小心试探道:“陛下,那柳小姐可是沈大人宠爱的小妹,奴才觉得,沈大人定是无意对方入宫的。”
“再者,以沈大人对柳小姐的宠爱程度,他未必能愿意。”
乾顺帝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深邃眸子眯起,浅笑道:“无妨,元祉如今不愿意,不代表日后不愿意,他向来厌恶女子,宠爱就如昙花一现,待日后他厌倦了,自然就同意了,对方年纪小,朕不急。”
乾顺帝说的轻松,薛当看却是未必。
他瞧沈大人对那柳小姐可不像心血来潮,他家皇上,希望注定落空。
柳锦棠被沈淮旭扯着出了大殿。
他力气大,扯的她手腕生疼。
柳锦棠叫了他好几次,可都无用,直到她最后一次叫沈淮旭时,许是语气急了些,带了怒意,身前人才停了步子。
下一瞬,柳锦棠被一把推进旁边屋子。
她啊的一声惊呼,只觉肩头一痛,人就已经被抵在了门上。
这间屋子是宫内的闲房,屋内陈设雅致,却是干干净净,无人居住,却是有人打扫着。
柳锦棠呼吸急促,肩头,手腕火辣辣的疼。
沈淮旭双臂撑门,把她禁锢于他怀中。
他呼吸粗重,周身弥漫着冷松香,可却掩不住那无形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