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血已经被宫人收拾干净,所以进屋后并瞧不见骇人的血色,随着走近,柳锦棠瞧见了那躺在榻上面容苍白如纸的沈氏。
她呼吸微弱,若不仔细看都看不见她在呼吸。
柳锦棠的视线随着沈氏的脸往下,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之上。
“我等已是尽力了,沈夫人身子薄弱,胎儿本就不稳,此次受伤让得夫人本就薄弱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孩子与夫人我等只能保一个,孩子月份太小,保下来也是必死无疑,所以.......”
所以只能去子留母。
柳锦棠刚才听太医的话,以为沈氏与其腹中孩子一同死了,但不知为何,她就觉沈氏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
进来一看果真如此。
就算身中一箭同时伴随流产,可她依旧还活着。
柳锦棠收回落在沈氏身上的目光,不论此事是否与沈氏有关,她若是能付出如此代价,不惜以腹中孩子与自己的命相搏,那之后她不论能得到什么,她都敬她两分。
是个狠人。
“祖母。”柳锦棠从屋中出来:“母亲还活着,只是.......”
沈老夫人本来坐在椅子上悲戚着呢,一听柳锦棠说沈氏还活着,直接站了起来,浑浊的眼中也是有了光亮:“什么?还活着?”
沈诗婧与沈诗语也围了上来:“五妹,你说嫡母与腹中孩子都没事吗?太好了。”
柳锦棠却是摇摇头,拉着沈老夫人的手,面色冷凝:“祖母,母亲没有大碍,但是.......”
后半句话无需多言,大家都懂。
人没事,孩子有事罢了。
沈老夫人有了刚才大悲之经历,眼下这个结果虽然也是噩耗,但她已是能接受了,只要人还活着,孩子还能再有的。
“哎,人还活着就行,走吧,进去瞧瞧。”
几人正要动身进屋子,一道焦急的身影便自殿外大步而来:“珠儿,我的珠儿何在。”
是沈老爷来了,身后跟着的是沈淮旭。
相比较沈老爷的焦急不安,他则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又冷静。
“父亲,大哥。”柳锦棠几人向其见礼。
沈老夫人一见沈老爷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儿啊,你这一夜都做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来。”
沈老爷面容憔悴,哀叹一声没有多言,只是一个劲的问沈氏状况。
沈老夫人让他有所心理准备,沈老爷已是猜到了结果。
他二话没说,抬步就往屋里去,沈老夫人由沈诗语搀扶着也赶紧跟了上去。
柳锦棠毕竟已经进去瞧了一次,所以并不着急,走在最后。
沈淮旭走在其身后,二人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大哥可曾抓到那刺客?”柳锦棠没有回头,但她可以确定自己的声音沈淮旭可以听见。
身后安静了一瞬,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未曾。”
柳锦棠步子一顿,侧首看他。
沈淮旭剑眉轻挑,黑眸沉的吓人,可依旧难掩那绝色容貌。
“大哥如此厉害之人,也有抓不住的人?”
沈淮旭轻笑一声,抬手一把攥住少女下颚:“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不一样抓不住小妹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吗。”
柳锦棠脸“唰”的红了,眼下这沈家所有人都在跟前,只需回个头就能瞧见她二人的亲密举动。
他还说着这样的话。
柳锦棠一把拍开他的手,扭头就走。
她真是没事找事,做什么非得招惹他。
瞧着被少女拍开的手,沈淮旭却是缓缓勾唇,小狐狸如今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打他都如此顺手了。
以踏进屋子,便听沈老夫人的哭声。
沈老爷坐在榻边拉着沈氏的手眼中泛着泪光,不停喊着珠儿,可惜沈氏眼下还在昏迷,瞧不见也无法回应他。
太医把沈氏身子状况交代一番后,表示病人需要休养,最好是莫要打搅,沈老夫人与沈老爷这才依依不舍的退出了屋子。
沈氏这个模样是断然不可能回府的,但沈家其余人需得回府,要留一人作陪。
本来安排柳锦棠作陪,但沈淮旭却道:“让四妹留在宫内吧。”
被点名的沈诗婧啊的一声,显然没想到会留她在此。
她不想留在宫里啊,宫里规矩森严,还要跟沈氏同处,她才不要。
但沈淮旭发话,沈老夫人自也不会向着她,想了想点头,对着沈诗婧道:“你嫡母平日待你不薄,如今身子抱恙需要用你,你做什么表现得如此不情不愿的,你可知留在这宫里对你的好处。”
沈诗婧撇着嘴,心道留在这宫里哪有好处,哪里都去不得,宫里的嬷嬷都还凶巴巴的,沈氏醒过来得知孩子没了还不知道怎么闹呢,若说好处,便只有能见见皇上了。
可是她又没有入宫为妃的心思,见皇上对她而言也不算好事,还得下跪,说话也得注意分寸,反正就是不好。
“祖母,我做事冒冒失失的,怕照顾不好嫡母,不然让二姐留下如何?”
“你还知晓你做事冒失。”沈老爷冷哼一声:“既然冒失就该好生学一学这宫里的规矩,看看宫里人都是如何行事的,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留下,其余人,回府。”
沈诗婧都快哭了,想闹却不敢,只得苦哈哈的看着沈家一行人离开。
今儿早间,皇上下令放宾客回府,昨夜刺客虽未曾捕获,可也能确认与前来赴宴的世家没有关系。
出宫的轿辇络绎不绝,所有人在得知能离宫后都是争先恐后的往宫外走,面上皆是惶恐与不安,与昨日进宫的兴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种事,搁谁都无法淡然,进宫赴宴一趟差点成为刺客,若是昨日皇太后与皇上有个三长两短,皇上一怒之下把他们都砍了也不是没可能。
这宫里如今可是是非之地,能走多快走多快吧。
第399章 要去跟小狐狸一起用午膳
才出宫门,一个小宫女拦住了柳锦棠的轿辇。
“请问轿中可是县主?”
柳锦棠从轿中出来:“你是?”
小宫女上前递上一封信外加一个锦盒:“奴婢是二公主殿下的人,这些是二公主让奴婢给县主的。”
柳锦棠看向旁边如容姑姑,如容姑姑立马会意上前拿过。
小宫女送完东西便退下了,柳锦棠拿过那锦盒,打开来是一根海棠花金簪子。
她又拿过那封信。
——卿卿,我听闻你喜爱海棠花,所以特叫宫里的工匠做了这根海棠花簪子,算是谢谢你帮我邀到你大哥与我共用午膳。
你可别忘了跟你大哥说哦,我午时在鹊华楼等他。
——杜知鸢
合起信,柳锦棠把信交给如容姑姑。
“一会回府劳烦姑姑去青灯居帮我给大哥带句话,就说昨日投壶他输了,要兑现承诺了,午时鹊华楼。”
如容姑姑看见了信中的内容,本想提醒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算了,有些事得她们亲自经历方能明白,她人多言,有时候反倒帮了倒忙。
出了宫门,柳锦棠便径直回了府中。
如容姑姑也按其吩咐去了青灯居,沈淮旭未在,便让人捎了话去。
养心殿内,乾顺帝看着沈淮旭递上来的暗器,眼神凌厉:“是时家人吗?”
“并非是时家人,那人身手不凡,倒像江湖之上替人卖命的亡命之徒。”沈淮旭冷声道。
乾顺帝把那暗器往桌案上一扔,冷哼一声:“何时能抓住人。”
沈淮旭眼神一暗:“明日。”
“好。”乾顺帝大袖一挥:“朕等你的好消息。”
出了养心殿,下了台阶,一只信鸽飞来,大太监薛当伸手接过,紧接着递给了沈淮旭,自然地仿佛他本就是沈淮旭的人。
沈淮旭打开纸条,看见纸条上的话后,冷眸之中柔色闪现。
可当纸条在他手中化为碎片时,他眼中的柔色也随那纸条一同碎去。
薛当低声道:“主子,这边。”
沈淮旭没有出声,随着薛当往静辟处而去。
行至冷宫地界,薛当推开一冷宫殿门,随即领着沈淮旭进了屋子。
“主子,已经按你的吩咐办了,但那人嘴硬,撬不开。”
“撬不开?”沈淮旭冷笑一声,惹来薛当头皮发寒。
“在我这处,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下至地宫,一片腥臭腐烂味道传来,地宫不大,七八间牢房,中间一处行刑之处,摆放的刑具数量之多,叫人一眼看去心胆巨颤。
刑架之下,血色凝结的血痂厚厚一层,可见此处没少见血,也没少死人。
而此刻的刑架之上,一具浑身是血,分不清男女之人正被捆在其上,血珠从头上掉落“啪嗒”砸入地上。
“主子。”众人见到沈淮旭皆下跪见礼,东阳,北云本应在宫外候着之人,也在其中。
沈淮旭卷起袖子,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