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这么希冀着。
当天晚上楼衔月难得早早入睡。
夜风呼呼地刮着,闷热的空气不断压缩,酝酿的暴风雨后半夜终于落下,带着闪电的亮和雷鸣的响。
一声惊雷后,楼衔月沉重的意识忽而惊醒,她的耳边有一阵痛苦的呻/吟,似乎还有人在叫:“小月。”
睁眼一骨碌坐起,原来是室友蓓蓓在床上抓着栏杆喊她。
楼衔月立刻下床开灯,蓓蓓的脸色很差,额头上一片冷汗:“小月,疼……”
“哪里疼?”
她踩着椅子上去看她,蓓蓓蜷缩成一团,没有力气回答,一个劲捂着胃抽气,很弱的声音,“想吐。”
看上去像是急性肠胃炎,楼衔月给她拿了塑料袋,蓓蓓却摇着头,痛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整张脸惨白一片。
她也分辨不出这病严不严重,但这么下去肯定不行。
现在是周末,另外两个室友都在本地的家里,宿舍里能帮上忙的只有她一个人。
“你能下床吗?我给你换件衣服,我喊导员带我们去医院急诊。”
蓓蓓艰难地点头说好。
床铺在桌子上,楼衔月不好直接扶着她下来,便只能站在椅子上推着她用力。
直到慢慢挪到楼梯边,又踏着楼梯架着她下来。
蓓蓓中途腿软,没踩稳,差点两个人就一起滚了下去。
幸好楼衔月死死抓住了栏杆,稳住了蓓蓓的身体。
就是慌乱中被踢了几下,哪儿都受了罪,她猝不及防,尖锐的痛楚如电流一样炸开,眼前黑了片刻。
呼吸了几个来回,她继续撑着她往下走。
到了桌前,楼衔月一边从衣柜里找方便蓓蓓换上的衣服,一边给辅导员打电话。
电话嘟嘟嘟一直在响,但是始终无人接听。
说不定是没听见,毕竟现在是凌晨两点,正是熟睡时,这种状况也正常。
她耐心地等给蓓蓓穿好衣服,再继续打。
换好了蓓蓓的,轮到她自己酒随意多了。楼衔月也没空去柜子里翻,随手从脏衣篓里拿出了晚上还没来得及洗的那身裙子,干脆利落往身上一套。
可等到她收拾完毕了,导员的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的状态,长久的铃声之后,还是那句“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蓓蓓的状态似乎更差了,她手扶着桌子,弯着腰在垃圾桶前吐了许久。
她四肢都没有力气,若不是楼衔月眼疾手快,就要头重脚轻栽倒在地上。
屋外雨声拍打窗户,楼衔月的心也跟着被冲刷,额头上都是汗。
没有时间了,她握着手机,一咬牙,伸手将蓓蓓的身体扛在了背上,从桌子上拿起雨伞出门叫车。
舍管阿姨被她拍着门喊醒,她没有多等待,锁一开就扶着蓓蓓继续往外。
深更半夜下着暴雨,别说出租车了,路上连个车灯都见不着。
楼衔月打车软件上的价格已经翻了三倍,也等不来一个接单的司机。
蓓蓓一路上又吐了三回,最后胃里的东西都吐空,只剩下一些酸水。
分不清她脸上是汗还是雨水,她全身的力量都挂在楼衔月的肩膀处,哆哆嗦嗦地说:“小月,好冷,好难受。”
像是开始发烧,因为她的身体明明是滚烫的。
饶是楼衔月再稳得住心态,此刻也真的是六神无主。她抚摸着她的脊背,不知道是在安抚谁:“没事,蓓蓓,我还在找车,有车之后,我们马上就能看医生。”
导员的电话还是接不通,她不想再无用功等待下去,电话通讯录翻来覆去,想起闻绮彤的男朋友应该是有车的。
彤彤的号码在收藏栏中,立刻就找到,但楼衔月的手指发着抖,手机上全是哗啦啦吹进来的雨,她拿衣袖去擦,怎么都选不中。
好不容易点到,那重心落错位置 ,往上了一位——是她在不久之前,擅自存入的号码。
她措手不及,来不及挂掉。
电话响了两声,那边居然接了起来,商时序声音很沉,主动问她:“楼衔月?”
第31章 潜台词
也不知道商时序是何时存的她号码,明明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居然能立刻叫出了她的名字。
楼衔月的愣神是很短的一瞬间,下一刻,她无心考虑其他,只急切问他:“商总,您现在有空吗,我室友生病了,需要车去医院。”
她话语简洁明了,声音带着很轻微的沙哑。
这种强装的镇定很容易看穿,雷声呼啸而过,剩余的急促雨声中混杂着她不够平稳的呼吸声。
商时序蹙起眉头,困意醒了大半,意识到事情的紧迫程度。
“哪个门?”
“正门。”
“好,稍等我一会,马上到。”
挂了电话,楼衔月紧绷的神经总算缓和些,她抱住了蓓蓓的身体,一手撑着伞,一手轻拍她:“有车了,再坚持一下。”
她心里计算过距离,就算商时序住得再近,过来一趟也得十分钟往上走。
但他口中的马上是真的马上,因为蓓蓓才弯着腰又在垃圾桶吐了一回,那辆熟悉的揽胜就刹停在路边上,开了双闪。
门一打开,商时序冒着雨走到她面前:“还好吗?”
其实他没想要得到答案,毕竟现在的场景一目了然。
那把伞底下,楼衔月浑身湿透地搀扶着另一个女生,雨水将她们包裹成狼狈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问这一句,是下意识关心,是一种不自觉的低柔,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商时序片刻不自在,他没等她回答,率先接过她手中的伞,跟着一起将蓓蓓抬上了后座:“你也上车。”
他遮着她,直到看见她坐稳才关上车门,踩着油门急驰而出。
楼衔月神色不宁,一心都在蓓蓓身上。就算在车里,眼睛也依旧盯着她没动,被空调吹得打冷颤也丝毫不在意。
直到座椅缓缓变得温暖干燥,她才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望了一眼。
车内前视镜上,商时序正分神投过一缕视线。
他眼睛很黑,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很深不可测,让人不敢对视。
此时,虽也她还是看不懂这情绪,却莫名找回了一点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商……”
楼衔月刚想喊他,就被扔过来的抽纸砸了满怀。
“擦擦。”他言简意赅。
楼衔月局促地说声“谢谢”,第一时间先去擦蓓蓓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
蓓蓓看上去状况没有任何好转。
她蜷缩在后座沙发上,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最后的一点儿劲都用在手上,攥着楼衔月的衣服,时不时低低喊一声:“小月,头好晕,好痛……”
楼衔月的心便又被她的情绪提起:“再坚持一下,蓓蓓,我们马上就到了。”
这话语说了一路,她的下嘴唇因焦急而被咬破,但一丁点的慌乱也没在她面前展示过。
她眼睛里的心急如焚只有商时序瞧见,他的视线下移,还能看见她身上还在滴滴答答淌着的水。
但他按捺下了出声的意图,踩了脚油门,用最快速度赶到最近的三甲医院。
半夜问诊的好处是车流少了很多,商时序能够一路畅通无阻送她们到急诊楼的门口。
医院门口就有随时可以租借的轮椅,他先下车帮忙把蓓蓓移动到轮椅上,叮嘱她:“你先进去,找前台挂号,我去停车。”
楼衔月点点头,马不停蹄推着蓓蓓就往里走。
医院任何时间都这么多人,尤其是急诊。抱着小孩的、推着老人的,吵嚷得和刚刚街上的寂静像是两个世界,每一张脸上都带着苦闷。
她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氛围,脚步匆匆赶到导诊台。
护士面前好几个患者,她正手脚麻利地给其中一个测血压,抬头抽空问:“什么情况。”
“应该是急性肠胃炎,吐了几次,一直胃痛。”
护士查看了一下蓓蓓的脸色:“头晕吗?”
蓓蓓没有力气地点了点头。
“量下/体温。”她伸手递过来一根水银温度计。
楼衔月满手的汗和水,差点没拿稳。
她浑身上下湿透了,都找不到地方擦拭,只能用力握着去甩,再抵着蓓蓓的腋下夹进去。
十分钟一到,护士抽出来看了眼:“在发烧,你拿着这个去挂号,然后去那边等叫号。”
她刷刷刷地写了张单子,正当楼衔月准备接过时,另一只手先拿了过来。
商时序站在她身后,低头问她:“身份证带了吗?有没有就诊卡?”距离很近,像是直接在耳语。
“有、有,都带了。”
楼衔月大梦初醒一样,伸手去衣服口袋里拿。
她的口袋当然也湿淋淋的,卡上都是水渍,但他面无异色地接过:“你先去门口等着。”
口吻很淡,不容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