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实话实说?说是我欺负你?”
她又闭嘴了,商时序便继续说,音色沉哑:“那他会问我是谁,你怎么回答?”
说上司,太暧昧,但说是陌生人,更解释不清楚。
楼衔月有心气他,“说你是我家长。”她昂着头,拐着弯说他老,“这样肯定不会怀疑。”
他的笑意荡开,像是一种纵容:“好。”
原来他也可以这么温柔。
楼衔月一时间安静,良久才说:“你不应该恐吓我,我真的会当真。”
商时序想抚她的发端,却觉得自己没有这个立场,只说:“是我不好。”
“没有下次了?”她问。
“没有下次。”他承诺。
这事就这样揭过,楼衔月收拾了一下自己褶皱的衣服,去洗手间洗了洗脸。
哭过的痕迹没这么快消退,她拍打了很久也没见效。但导员估计快到了,只好先出门等着。
推开门时,商时序看上去也刚巧从外面回来。
他手里一条白毛巾,递到她手里:“先敷一下。”
热腾腾的温度,很舒服。
“你……”
“问护士要的。”他轻描淡写,“旁边就有热水。”
楼衔月闻到了他衣领上的烟味,“谢谢。”
商时序不料她的礼貌现在还在,无奈之后笑了一声,“之后你对我,还是少说这句话比较好。”
“为什么?”
他投降一般,意有所指,“怕再惹你哭。”
五分钟后,导员匆匆从停车场停好车,一路小跑到对应楼层时,率先看见的是站在走廊上男人。
衬衣西裤的,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气质,偏脸上的笑意没有散去,有种好接近的温和。
他的视线很明显,被商时序轻易察觉。
商时序瞬间正了神色,又立刻如高山
雪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淡淡提醒了一句:“是这间病房。”
“哦,好的,谢谢啊。”导员来不及纳罕他的变脸速度,记起正事,忙推门而入。
里面护士在,刚换好一瓶药。
楼衔月以为是商时序——他刚被她恼羞成怒地赶出房门喊人,差点就脱口而出不该说的话,幸好及时看见导员的脸。
“老师。”她收好了表情,迎上去喊他。
“衔月,不好意思,我晚上睡太沉了,开了声音还是没听见……”导员也不过是个大她们不少的年轻人,脸上都是歉疚,“今晚辛苦你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这,”楼衔月有点犹豫,“但之后……”
导员忙摇头:“这儿我看着就好,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楼衔月还在迟疑,商时序听见里面的动静,干脆从门外进来,从口袋里拿出那一沓缴费单。
他挑出几张重要的递过去:“请了一天的护工上午八点会过来,还有医生开了几项检查要做。”
他一项一项说明,条理很清楚,把剩余的事情都交待了。
导员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点头听从:“好的,我记下了。”
“那我先带衔月走了。”商时序言简意赅,“她淋了雨,再不收拾会感冒。”
导员晃过神来,看见了她身上的狼狈,忙不由分说摆着手:“好的好的,赶紧回去,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他将他们送到门口,告别的话语卡了壳,“路上注意安全啊,衔月,还有、呃……衔月家长?”
楼衔月眼睛一眨,听见商时序的沉默,还有他那一句:“嗯。”
一直到进了电梯,她才抑制不住闷声笑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商总。”她也出乎意料,一笑就停不下来,扶着电梯重复那一句,“衔月家长……衔月家长,嗯,是哪种家长呢?商叔叔、商伯伯?”
她拿他取笑他的样子很是可爱,商时序唇角微弯,语气却装冷:“我真有这么老?”
毕竟还是顶头上司,楼衔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不认账:“这是老师说的。”
“只是老师说?”商时序哼笑了声,“我怎么觉得你喊的这么高兴?”
“哪有?没有证据就是污蔑。”她猫一样的圆眼睛,一派无辜,背着手歪头看他。
他被她看得没辙,走出电梯前眉梢笑意仍在,仿佛笑话她幼稚到像小朋友:“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医院外仍旧漆黑一片,所幸雨停了,只剩地面上没干透的水洼。
商时序的车停在不远,上车后他没有开空调,而是打开了半扇车窗。
此时没有蓓蓓需要照顾,楼衔月很有眼色地坐上了副驾,“商总对这条路好像很熟。”
不止之前送她回去,刚刚从学校到医院这条路,他也没有用导航。
“我去深大开过课。”
她吃一惊:“开课?哪门?”
“讲智能驾驶的,选修课。”他的手撑在方向盘上,没觉得这是多隆重的事。
但楼衔月想了想,大学里的男老师各个醉心科研,对衣着打扮不怎么上心,若他走在里面,一定会是最亮眼的。
说不定站在讲台上,就是衬衣袖口往上一折,一副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说话的语调漫不经心、又句句切中要害。
她脸上的可惜溢于言表:“我选课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过……”
说了一半,她又欲盖弥彰转移话题:“商总,您平时不戴眼镜的话,不会看不清吗?”
她又用回“您”了,商时序不露声色,“平光镜,没度数。”
“那为什么工作时候要戴?”她进一步问。
他没回答,视线瞥过来:“你觉得呢?”
这话不像是在反问,楼衔月真的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半开玩笑道,“总不能是为了扮酷吧?”
商时序勾唇:“嗯。”
她坐直身体:“真的假的?商总还需要扮……”
她突然卡壳,目光粘在他脸上。
他其实骨相生得极好,是那种锋利夺目到秾丽的五官。
漆黑泼墨的眼微微上挑,鼻梁很挺,薄唇抿着,若没有眼镜在,乍一眼望去,确实像名利场中游刃有余、置身事外的贵公子。
楼衔月移开脸,嘀咕着:“确实需要扮成熟、扮稳重,让自己再老几岁。”
不然,工作场合上的威严恐怕少一半,哪里压得住这么多妖魔鬼怪。
商时序耳朵很尖,欣然接受了:“有听出你在夸我。”
车子从医院开出,但不是回去的那条路,没多远的距离,下了高架之后,停在了一扇旋转门前。
有走出来接钥匙泊车的礼宾,商时序通过窗户递过去,顺道喊她:“下车。”
楼衔月懵了一下:“下车?我们这是去哪?”
商时序为她拉开了门,若有似无的笑:“如你所见,酒店、开房。”
第33章 防备心
深夜、酒店、开房。
这三个词语组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楼衔月坐在位置上呆若木鸡:“啊?”
理智告诉她,商时序不可能会是这种人,不然刚刚在医院里就不会及时收手。
况且,他已经这样诚恳地道过歉,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又要旧事重提。
但是,她抬起头来看一眼。
没有错,市中心的高规格酒店,里面布置典雅大方,能看得出来价格也不一般。
就算是这个时间点,才刚停住,也仍有礼宾和侍应生礼貌地上前服务。
“不是回学校吗?”楼衔月干巴巴道。
商时序不答反问:“现在还进得去宿舍吗?”
“……我可以把阿姨喊醒,或者让导员帮帮忙。”
“然后没有热水,明天感冒发烧,继续喊我接送。”他冷静陈述。
楼衔月脸色通红:“我也可以自己去校医院!而且,今天晚上请您帮助只是……”她话语声变小,在他目光前停住。
“只是什么?”商时序脸色淡定,难辨喜怒,“只是打错电话?按错号码?”
明明这就是事实真相,她却莫名一股心虚。
楼衔月当机立断下车,乖乖站定在他身侧:“只是麻烦商总了,商总真的对员工特别体贴、考虑周到,是行业内的良心上司,我一定铭记于心、感激涕零。”
辛苦她临急临忙搜肠刮肚,找出这么多夸赞他的词语来找补。
商时序没戳穿她,也不发表看法,就这么似笑非笑地扬起眉毛,看得楼衔月战战兢兢,脸上的笑越来越僵硬。
脑子,快转一下啊脑子!
她差点维持不住体面,绞尽脑汁地请示他:“商总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商时序终于笑出声,弯着唇,很好心地放过她:“既然你没有意见了,那走吧。”
侍应生在一旁等了很久,他足够知情趣地远远站着,见他们有往里面走的迹象才上前。
“商总。”他竟然能直接喊出他的名字,客气又恭敬,“已经按您要求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