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想都知道是谁,但楼衔月还没做好准备面对他,绷着脸不知摆出什么表情,就被迫迎上了商时序的视线。
他好像换了一件衬衣,望过来的脸庞没什么表情,眉宇也淡淡:“醒了?”
很平常闲聊的开头,听不出是疏远还是亲昵。
楼衔月拿不准他的态度,免不了有点忐忑不安,拘谨地将手背过身去,给出了一个不会出错的回答:“刚醒。”
她话音未落,他就抬脚就走了进来。
其实浴室并不逼仄,有她宿舍的两倍大,但商时序身形挺拔、肩膀宽阔,走到她面前时,无端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她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分神,想她之前为什么没有发觉他高出她这么多,多到能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进去,看不见顶端的灯。
下一秒,他手抬起来,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楼衔月某些不该有的记忆忽然复苏。
她应激反应,唰唰唰后退一大步,靠在了洗手池的瓷砖前。
“怎么了?”商时序发现她的不在状态,眯起眼睛,“怕我?”
怕、但怕的又不是这个。
楼衔月咽一咽口水,很有防备心地拒绝:“不行。”
“什么不行?”
“……还没好。”她抿着唇,声音小得只够给地板听,“不能再来。”
感冒没好?什么再来?他分明记得昨夜她已经退烧……商时序眉头没来得及皱起,忽然看见她紧抿的唇。
没有大病初愈的苍白,反而有点不自然的红肿。
他手指不自觉捏紧,轻咳一声,“过来。”
楼衔月站在原地没动,直到他又说了一声:“探温度,过来。”
她再迟钝也明白是自己误会,脸又热了,两步路走得和乌龟爬一样。
商时序的手这回没有落空,稳稳停在她的额头上。
温度差别不大,他放下心来,“没烧了。”
“……哦、是,应该是没有烧了。”楼衔月鹦鹉学舌一样重新学说话,四肢僵硬到仿佛没上油。
“喉咙还难不难受?咳嗽吗?”
“有点。”
“那吃了饭继续吃药。”商时序垂眸问她,“我买了点粥,有没有忌口?”
她摇摇头,眼睛追随地毯上花纹走向。
他以为自己说得够明白,但人都走到客厅,才发现小尾巴没有出来。
一回头,还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睡了这么久,还不饿?”商时序勾唇,手去牵她。
这下更是不得了了,她回答都不回答了,那双杏眼圆圆,同手同脚,还得他指挥才能坐在沙发上。
他没见过她这副束手束脚的傻样,漫不经心笑着:“生病的时候讲话这么大声,没道理病好了反而变鹌鹑了,嗯?”
楼衔月被冤枉,不可置信地反驳,“我哪有……”声音果然很大,她紧急刹车,后半句装低眉顺眼,“哪有大声。”
她狡辩一句,被他拉住的手有汗:“我不敢的。”
“为什么不敢?”他心情很好,屈尊降贵问一问。
“商总是顶头话事人,说得不合你心意就能扣我工资。”
她嘴巴有小动作,故意的很明显,撇着在告他之前的状。
商时序想笑,但不动声色道:“在公司我是话事人,那在这里呢?”
楼衔月扬起头,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他敛眉弯腰,趁她没反应过来贴她嘴唇,但没敢用力:“话事人会这样吗?”
有鼻息扑她,热热的,他又亲一下,低声问她,“会不会痛?”
第38章 喊名字
其实她哪里有这么脆弱,不过是亲得用力点,哪里能弄痛她。
更何况,经过一场睡眠修复,连烧都退了,嘴唇上这点小问题……顶多,也就是咬起来不大对劲,带着点肿胀的酥麻。
但这种场景下,若她摇头,是不是在暗示他可以继续往下亲?
才这么一想,他吻到她呼吸不过来的感觉似乎又浮现,能让她浑身是汗。
楼衔月下
意识屏住呼吸,躲过他意味不明的视线,飞速转移话题,“饿了。”
他失笑,很好心地放过她,转头去开保温袋的封条。
拆开袋子的时候不由想,她这样,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只知道盯着守着将她拆吃入腹。
她明明是不用担心的,毕竟,他早早就学会克制二字的写法,绝不至于欺负一个病没好彻底的人。
只是拿出塑料盒时,他目光不经意擦过她唇角,上面有水光,提醒他刚刚才做过什么。
商时序难得陷入片刻自省。
这不像他。
克己复礼这四个字,商家从小就教,不说别的,至少在他和邬婉的相处过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从父母介绍、决定在一起到准备订婚的全过程,他自认为自己始终保持沉着冷静,最大程度尊重了对方的所有意愿,妥帖庄重到从未逾矩。
上一段感情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尚且能够发乎情止于礼——但和楼衔月才刚确认关系,却数次心猿意马,这不合理,也不应当。
总不能归咎于她嘴唇软、或者好亲,总之,会令他色令智昏,一而再再而三违背自己该有的风度。
楼衔月没看见他眸色加深,有饭香味飘出来后,她是真的觉得自己饿了。
也不知道现在多少点了,肚子空得在抗议,身体都在自动自觉往——等等,几点了?
她忽然僵住,眼前一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还有考试!”
病了果然伤脑子,这件事情都能忘记。
楼衔月一个激灵一跃而起,如无头苍蝇在沙发边转着找手机,一边找一边道:“我周二排了一门考试,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错过了要挂科的!”
商时序一句话按住她:“现在才周日。”他的手机亮屏放她眼前。
原来她睡了一觉,一天还没过,时间停在夜晚十点,什么都还来得及。
大起大落之下,楼衔月又弹回沙发上喘气。
喘过劲了,她才心有余悸地给自己安排:“那吃完饭还可以回宿舍,然后明天上午去图书馆复习,下午去公司……如果事情做完,晚上还能再学会儿。”
她三言两语敲定了明天的事项,结果一抬眼,商时序板着脸,不近人情地盯着她。
“我以为你还记得,你早上还在发烧?”
“记、记得?”话事人的光环还在,她瞬间乖觉,心虚到再重复了一句,“我当然记得。”
可她一点儿认错的迹象都没有,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
“记得日程还排这么满,是想再打一次针?”
他的警告溢于言表,可就算如此,楼衔月吞咽一下,还是选择争取:“但是这是期末考试,很重要,关系到绩点……况且,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考试可以,工作请假。”商时序不容置疑。
“你是不是老板了?”她瞪圆眼睛,觉得他不可理喻,“怎么助长员工偷懒的风气!”
商时序将买回来的粥放她眼前,不紧不慢抬头盯着她的脸。
她鼻上那颗小痣挂着,很生动,很好吻的样子。
“你要我再证明一下吗?”他慢条斯理。
好危险的发言。
楼衔月心惊肉跳的,都不知道他说的证明是身体力行还是怎么执行,总之,为数不多求生欲姗姗来迟,她侧开脸拿起勺子:“先吃饭,先吃饭。”
天大地大,没有什么比她吃两口填饱肚子更重要。
他刚刚出门应该就是去买这些东西。
粥现在还滚烫着,很清淡的风味,只有一丁点的肉末,其他能看到的配料是淮山和青菜。
楼衔月吃了没两口,嘴里的苦味化不开,她很自然往茶几上找,很快看中了另一个盒子里的生煎包。
但不料筷子才伸出去,另一只修长的手就先一步拿走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摆在自己跟前,当着她的面咬进嘴里。
她不敢置信的表情很显眼:“商总?”
“说。”他瞥她,仿佛没听懂她在控诉什么。
“这是我要吃的——你明明有看到!”
“看到了,所以?”商时序逻辑缜密,油盐不进,“你既然喊得是商总,那我自然可以做这种事情。”
他唇角似乎有抬起一点。
楼衔月愣了半晌,不出意外地哑火了。
他不是商总,又还能是什么呢?
她在心里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小声问了:“那我该喊您什么?”
“您?”
“……你。”
商时序便回答她:“我有名字。”
虽没指望她突然敢直呼他更亲近的称呼,但他还是分了心神在她唇齿之间。
楼衔月听懂了他的意思,她一开始也以为这个称呼不算难,但才喊了一个“商”,后半部分的力气陡然就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