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序感受了一会儿,“一半一半。”
这对他来说好像有点多,她难以想象他喝醉的样子,“喝这么多?”
说完又补充了一个表情包,是只小猫往上挠着人的掌心。
他无师自通,知道这时候该说点什么安她的心。
但是面前那位——想不起名字了,是金总还是季总来着。
总之,他西装都快要裹不住他的肚子,眼睛也不怎么好使,才会这么没有什么眼色,上前一步朝他道:“商总,今天我那位朋友也来了,您看这都赶巧儿了,老天都让我我替二位做个牵线搭桥的人。”
商时序垂着眼,看不清喜怒,无端有点低气压:“嗯。”
唯独助理古怪看他一眼,想刚刚微信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商总一副被人打扰的不耐烦模样。
他克制住屏幕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只猜想应该不是工作。
但,他也不敢猜是感情生活上的私事。
因为他从未见过上司为任何一个女人耽误过工作,就算是传闻中的前女友也没有。
脚步声来得飞快,季总要介绍的“朋友”倒是人模人样的,头上抹的油闪闪发亮,“久闻大名啊,这位就是风蕴的……”
“朋友”的脸色在看到商时序的瞬间就变了。
他堆着的笑意像被浆糊粘成一团,粘在木板上一股要笑不笑的僵硬。
“商时序?”他好半天才挤出这个词来。
商时序挑眉,没想到会是个熟面孔。
多巧,一直在想方蕾的生日会上那个笑他“能成功就有鬼”的人什么时候会来找他,没想到他没有亲自去深城,而是托了关系千方百计来了这个晚宴。
季总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然:“你们认识?”
商时序唇角抬起,很彬彬有礼的:“略有耳闻。”
耳闻仅限于那日,郑向文和他笑谈,陈家早年也是经商阔绰过的,但生出来的这位独生子却看上去不具备祖上的天赋。
三十好几的人了,接手公司已经四五年,但还是做什么亏什么。
这几年见智能驾驶在风口上,又一股脑投入进去,结果差点破产,惹到公司里董事会的不少人都很不满。
商时序这四个字说得很缓慢,听不出含义,那位“朋友”——背后说过人是非的陈正礼做贼心虚,自顾自觉得他在笑话他。
但有求于人,想到日渐亏空的数字,他咬着牙,还是笑着说:“谁能不认识,季总,这位可是京城商家的二少。”
陈正礼语气夸张到有点谄媚,“之前大家都说商二少有本事,敢脱离家族自己创业去了。现在看来,还真的是英雄出少年啊,靠自己打拼都能做到这种程度,让人自叹不如、望尘莫及。”
“言过其实了。”商时序颔首,“有本事谈不上,但也许比浪荡子要好上一些。”
那三个字一出,陈正礼浑身被雷劈过一样,对上了商时序似笑非笑的眼睛,“你听到了?”
他脸色青白交加,“我……”他嘴巴张着,说不出话来,和被人打了耳光一样狼狈。
商时序没有看人难堪的兴趣,略微一点头:“还有事,先失陪。”长腿一迈,就这么离了觥筹交错的宴会厅。
屋外空气少了酒味,只有三三两两准备离开的人在聊着。
侍应生站在门口,随时观察宾客的神色。见他出来,还以为有什么需要吩咐,慢慢朝他走过去。
商时序没关注周围,他脱下西装挂在手臂上,然后去看手机。
对话框没有更新的信息,想必是知道他在忙。
太听话,他一晚的坏心情被哄好,举着手机,干脆拨出电话:“还没睡?”
声音不低,刚走到他附近的侍应生顿住脚步。
如此家常、甚至有些亲昵的对话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位商总身上的。侍应生有些费解。
他样貌出众、自带气场,进宴会厅的门都是脚步匆匆谈着生意,看上去时间宝贵到不肯浪费一分一秒。
结果现在却有空在这闲聊,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确实无关紧要,楼衔月已经躺在了床上,翻了个身,抓着被子:“还没有。”
他声音就在耳边,像挠痒痒,令她总是回忆起昨天的梦。
“等我?”他漫不经心发问。
“……没……有一点。”她被戳穿心事,不情不愿承认,还得找补,“你的花我换好水了。”
商时序哼笑若有似无,手指去揉被镜框压久了有些酸胀的鼻翼:“看来以后我得多送,好叫你每天都能想起我。”
听筒质量太好,侍应生听不见什么细节,又或者,他耳朵里已经是板着脸不好惹的商总那道温柔到不思议的嗓音。他也不敢多听,慢慢又退回了原位。
站定后,他没忍住余光再看了一眼。
清晰透亮的灯光下,商时序眼底淡淡笑着,姿态松散靠着墙背,像正从某种紧绷的要事中逐渐舒缓。
助理出来得挺快,身后没有跟着别人,他一见他就赶忙道:“商总,车已经……”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了他手机贴着面。
“稍等。”商时序对着那头道,侧目看向助理。
“车在门口候着,该起程去大兴机场了。”助理低着头,一板一眼地汇报,“路上车程约四十分钟,机组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预计在抵达后的十分钟起飞。”
商时序说了句“嗯”,随着他往外走。
“去机场。”他说,不是对着助理,“明天的会在沪城,一大早。”
助理心里惊涛骇浪的,不知道究竟是谁能让他这样事无巨细。
车是组委会安排的,就是很低调稳重的公务车,自然不可能有挡板之类的设计。助理坐在前排,被迫听了上司一路的电话聊天。
直到候机室,电话都没断,商时序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耐心十足。
楼衔月昨天和闻绮彤聊到天色微亮几乎通宵,下午工作强度又不小,时针走到十一点就困到不行,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就这样她还要问他:“沪城有好吃的吗?”
“我明天帮你问问。”机组里的空乘过来敲他门了,商时序站起身来,“小姐,你该睡了,明天是不是要早起。”
“……哦。”她显然已经迷糊了,立刻忘了自己上一个问题,“早起上班吗?还得做王八蛋的任务。”
“王八蛋是谁?”
楼衔月语句都含糊了:“就是……赌约……”提到这个,她好像一瞬间又清醒过来,“下周去培训,我得好好学透,回来气死他。”
私人飞机不大,但是本来也不需要多少座位。
商时序在位置上坐下,空乘提醒他五分钟后进入跑道,他点头,声音没停:“好,气死他。”
其实楼衔月知道自己快睡着了,她想要多说一句的,至少有一句晚安。可是嘴巴咕噜一声,好似已经随着风飘散,语气词都没说出来就断在了半空。
她的鼻息轻轻,商时序一时间也没舍得挂断。
一直到飞机开始滑行,空乘再度掀开帘子,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见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已经发烫的手机抵在耳畔,他静静阖上眼睛,好似跟着她一块睡去了。
第46章 知好歹
楼衔月出差前一周的日子过得很充实又普通。
考试已经结束,她现在每天雷打不动地去风蕴早八晚六,做得事情又快又好,常常还没等布置就直接眼巴巴再跟着琴姐要。
曲冬琴现在每天看到她都会感叹给实习生开的工钱太少,她比人事还愧疚得快,经常点下午茶给她喝,楼衔月晚上洗澡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手臂上的肉都软了。
偶尔,她也会有加班,毕竟还得分神整理标准里和当前公司对不上的地方。
以往加班很轻易,但是现在却影响很大——毕竟她有时候会在公司里接到商时序的来电,周围安静得很,她能被吓得一激灵,比做贼还心虚。
是的,从那日起,她每个晚上都会同他通话。时间不定,有时候早些,有时候很晚。
楼衔月其实没搞懂他的动机,但是并不觉得冒犯。
也不是聊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细枝末节杂七杂八的,她经常聊到一半睡过去,第二天才看到他挂断的信息。
第一次她会坐立难安,感觉自己做错事,后来
第二回到第三回,她就已经面不改色、理所当然直接睡了。反正他听不见声音总会自己挂了,也不影响。
当然,这都不是最恐怖的。
周日晚上,她有材料在收尾,做完时已经过了九点。曲冬琴正好也加完班,看到她在,自然而然拉着组里还留着的人去吃了顿夜宵。
就楼下那间糖水铺,点单的小妹还是同一个人,估计是对他们印象深刻,看了楼衔月挺久。
她心里打着鼓,生怕她说出什么“怎么不见上次那个男人”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