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下课,她仗着自己沟通无障碍,还会拿公司里的案例去请教。当然,她很聪明,就算不被提醒也知道要在关键说得模糊,没有把任何公司里的涉密项目说漏嘴。
最后一日就是正式考试。
上午是团队一起的合作演示,下午是机考笔试。笔试是国外的认证机构出的题目,如果通过了考核,后续会有一个小小的证书寄过来。
因为口语最流利,演示过程,组里的人投票选了楼衔月去做最后的总结。
她不负众望,口齿清晰,落落大方,收获的掌声都比别的组多些。
最后毫无疑问,她们组在合作上拿了最高分。下午等级考完举办结课仪式时,老师特地准备了个奖状,让她们一起上台合了个影。
很愉快的一次经历,组里除了一开始呛声过的那个男人,其他人都给楼衔月留了联系方式。
亲近不近亲的都夸了两句:“悟性很高,表现太好了。”
“都是各位老师的功劳,这几天我从你们身上也学到了很多。”楼衔月不卑不亢,一一道别。
她周围热闹了,更衬得陈雪巧形单影只。
都是一个公司出来的,差不多的专业,她还比楼衔月多读了两年书。但这几天下来,其他人对她也不过是表面的客气,她说什么好像都得不到认可。
陈雪巧其实不是不知道楼衔月背后有多用功,但若是承认,那岂不是也同时承认了自己完全不如她?没有天赋、靠姐姐都比不上?
而现在,就连有人撑腰这一点,好像都要被夺走。
终于曲终人散,晚上楼衔月和陈雪巧是一起的飞机。不过她以为之前闹这么僵,这位大小姐是肯定要自己走的,结果一转头,陈雪巧居然还在原地。
“雪巧姐。”她礼貌打声招呼,“要一起打车吗?”
但陈雪巧面色僵硬地看她许久,冒出一句来:“楼衔月,之前是我小看你了。”
这么大的会议室,人已经走得差不多,这句话慢悠悠飘了飘,很清晰地钻进她耳朵。
楼衔月听出了她有要朝她发脾气的前兆,她叹一口气,不想费口舌多说,“好的,既然你不用,那我先……”
她告别的话被打断,陈雪巧突兀地盯住她的眼睛,在质问她:“你能和商总有什么共同话题?他和前女友逛艺术展、看高定秀、参加名人宴会,你呢?”
她字字夺人:“你拿什么和他聊、又怎么可能留住他?”
第52章 太难堪
人的接受能力有限,所以这么多个字一起出现的时候,需要一定时间理解。
“留”这个字用得很巧妙,原来在别人眼里,是她耍了心机,才能留住他。
楼衔月的眉眼是慢慢冰冷的,这种平静很冷漠,甚至有点啼笑皆非。
她很难不一瞬间洞察陈雪巧站在这里的原因。
看来陈雪巧上次敲她门真的是因为这个,她真的发觉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漏了陷,怪不得她一反常态,整个房间都没放过地搜查了一遍,把她当成了要被探照灯看过蛛丝马迹的犯人。
但楼衔月其实也没这么怕她知道。
因为陈雪巧不会、也不甘心往外说——性格如此,她肯定不愿意别人知晓商总待她不一样。
更何况,就算她说了,别人也不一定信。她在公司里的一举一动,可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后非议过。
楼衔月的唇瓣平着,淡漠地说:“生病了就去看医生,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陈雪巧没有被她的冰冷态度吓到,她极轻嗤笑了一句:“你不承认?难道你和商总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楼衔月忍俊不禁:“我为什么要和你承认这些?”
“你不正面回答,那就是默认了?”陈雪巧当听不出她的嘲讽,固执地要一个答案。
楼衔月这会儿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
她脾气公认的好,几乎不会和人发生争端。
就算有,再次见面的时候,只要不惹她,她都能尽可能周全客气,不让场子难堪。
但此时此刻,她已经管不上以后见面会怎么样了,她觉得能至今都没有发火骂人,已经能证明她给足了同事情谊和面子。
“陈雪巧,与其把心思放在这种地方,不如多去看点书提升一下自己。”楼衔月面无表情,“就你现在这态度,我觉得转正答辩恐怕也不一定能过,你觉得呢?
“还有,我的私事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不是我的谁,没资格问我这些,烦请你有点教养。”
这一长串话下来,是真的不太中听,换做平常的她,肯定已经气到直接甩脸色走人。
但陈雪巧这次没有,这不是因为她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而是她已经找到了她话语里的波动,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
她心里石头落地,了然地仰起了脸,那是一种怜悯的神态。
她轻飘飘地说:“楼衔月,我现在有点可怜你了。”
灯光下,陈雪巧有半张脸在阴影中,嫉妒不是,更不是真的平静。
她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的所有喜欢,实际上,都是为了用来气她前女友?为了她能回心转意?”
她很成功,这话猝不及防出现,楼衔月就算早有准备都怔了片刻。
但也多亏早有准备,她还能这样平静、若无其事地与她对视,看不出一点端倪。
“哦。”楼衔月轻笑一声,那笑容是一张贴在嘴上的假皮,要用力拉起来。
“所以呢,你想我做什么?你大概找错了人,商总的种种,你没必要对我这么个无关轻重的人陈述,我也不会有你期待的任何反应。”
她已经收拾好了,能笑着转身,转身就够。
她不用多给她一点眼光,直接离开。一步两步,她深呼吸着,走得稳稳当当。
那些话可以不放在心上的。
但陈雪巧在背后喊着:“商总和前女友从大学就认识,六年的感情,差一点就结婚了。”
楼衔月能想象她的表情,一定是惹人生厌的高高在上,她真坏,坏得透顶,明知道她不会高兴,但还要自顾自说这些。
“你知道吗,他们四月才分的手,前不久他前女友订婚宴上,她本人都承认了商总仍对她念念不忘。”
真恨空气传播声音的距离够远,仍让这些话能被她捕捉。
她明明好不容易才平缓下来的心,在水里,又被重新拉扯出来,狠狠扔在地上。
“商总和你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不甘心,想让前女友后悔……”
楼衔月出了会议室,终于捂住了耳朵。
后面一片寂静,她飞快地往前走、往前走,一路到了马路边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其他所有声音盖住了这些太不中听的话语。
被安抚下去的情绪再度冒头,和针扎一样,往她皮肤上一下一下凿。
前女友,才分手,念念不忘,不甘心。
不得不说,陈雪巧在这种地方有天赋极了,知道怎么样能让她最难受。
她是真的有很多预料、很多准备,毕竟没有在一起之前,她见过。
见过他低头为她在写字楼前停留、见过他拿着手机打电话耐心的表情。他现在桩桩件件、种种举动,恐怕都是因前女友而学会。
多不公平,她什么都是因他而起,但他不是。
也不知道他们分手之后会怎么联系,现在还有吗,就算她有未婚夫了,他是不是也习惯性会找她说话,叙叙旧情?又或者,说些新鲜事?
说她未婚夫如何如何,哪方面比不上他,至于她呢,会不会问他现在的女朋友呢?
想到这里,楼衔月想不下去了,她放弃了,不让自己难堪。
他们肯定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见过父母双方满意谈婚论嫁……
她没理由、没能力去计较的。
只是这种痛楚、酸涩仍会不讲道理地掠过四肢百骸,让她掉眼泪。
原来人真的能边哭边笑,像傻瓜。
距离起飞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如果想要不慌不忙过安检的话,是时候从这里打车出发了。
楼衔月从包里拿出纸巾,仔仔细细把自己的脸擦干净。
她不难过的,她很知好歹的。
要做瞎子、聋子,乖一点,不去计较的。
出租车到机场的路程够漫长,比上次和他待在一起要度日如年得多。
等到了机场进入候机厅,人群已经自发在登机口排了队。她走到末尾,出神地盯着前一个人的西装,等着往前挪动。
但等多了十分钟,广播迟迟没有播放,闸口也没有打开。人群骚动片刻,最后等到一声“因天气原因,航班延误”的通知。
原来是深城赶上了台风扫尾,暴雨说下就下,越下越大。
天气预报的预警从黄色跳到橙色,航班起飞的时间一变再变。
在那边约的出租车直接放了鸽子,楼衔月盯着短信看了半响,这点儿不痛不痒的无奈和沮丧水过无痕,都没法对她造成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