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睡哪?
她做贼一样往四处望了一眼。他的公寓确实很大,就连卧室也比她宿舍要大个五六倍,但冷淡的色调,洁净的布置,恐怕这里最有人气的,就是她刚刚睡出来的折痕。
要是她住进来,恐怕会很不满意……不、不对,打住!她今天只是借住!还要上学上课的!
楼衔月狠狠摇头清醒,转头进了卫生间。
商时序没有骗她,昨日还干干净净的台面上忽然多出了很多东西。
一次性的牙刷牙杯换成了新买的,洗面奶和水乳一应俱全,如同地里长出来的萝卜一样,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她一样一样看过去,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经验,能准备得这么周全。
不过牙膏没多,用的还是他的,楼衔月一边刷牙一边习惯性照镜子。黑眼圈好像又重了,也怪昨晚太晚睡。
晚睡?
她的脑子卡顿半晌,倒吸一口凉气,当场跳着脚跑出了客厅:“商时序,我要迟到了——”
又哭又笑后,她这个名字喊得越来越没有心理障碍,甚至理直气壮,一嘴的泡沫,压根没想起要什么保持形象。
商时序正在煎吐司,闻言抬眉看了她一眼。
左一块右一块,和只花猫一样。
他唇角微微翘起,口吻平淡:“所以呢?”
“什么所以呢,我要迟到了!”楼衔月急得围着他转圈圈,“我要换衣服出门了,要是没按时打卡难道还能扣你的考勤,扣你的工资?”
他动作不见停,慢悠悠给吐司翻了个面,“可以扣。”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她气到要拿牙刷打他:“那我自己先走了!”
反正他是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创始人!掌权人!总裁!哪里理解得了她们的战战兢兢、毕恭毕敬。
她脚还没走出两步,一只手提住了她后脖颈的衣服。他压着她动作,不紧不慢地说:“你要不要先看看群里发了什么?”
一早起来,她手机还放在枕头下没拿出来过,更不要说有打开的机会。
他不像说假话,楼衔月半信半疑地把牙刷含回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你等等。”
她以为商时序说的该是什么小组群,结果飞书里禁言的公司大群里,一小时前人事转发了条公司官网的通知。
盖着红章白纸黑字,大概意思就是考虑到受到台风天气影响,同事们出行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所以今日上午不限制大家的到岗时间,务必保证上班路上安全。
楼衔月又读了一遍,没读错,是今天早上。
她小步跑去拉开了窗帘,昨夜的风雨肯定很大,路边有很多树枝桠被打了下来,行人只能小心翼翼地打着伞穿行。
而高楼大厦之间,天色朦胧,雨确实没有停。
但这雨,说大不小,程度绝对到不了要延迟上班的地步。
楼衔月又咚咚咚跑到了厨房边,探出了个脑袋来,那圈白胡子还在:“你让发的通知?”
商时序不置可否:“公司惯有这种人性化安排。”
“真的?”
他没回答,关了火:“洗好了就来吃早餐。”
楼衔月知道从他嘴巴里撬不出什么来了,老老实实去漱口洗脸,整理干净才坐到位置上。
很简单的西式风格,吃完很饱,她本想先一步拿碗帮着洗干净,但商时序抓她手:“换衣服去。”
她有点不大好意思,蹭吃蹭住就算了,现在餐具都还要顶头上司亲自动手洗:“会不会不好?”
“不好什么?”他和她对视,“你知道洗碗机怎么用?”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楼衔月只能理直气壮回到客房。她
的行李箱被临时放在这里,保持着摊开来的这状态。
她带着出差的衣服是算好的,干净的只剩下最后一套。
不料才一用力往外脱,她的手就被卡了一下,原来是睡衣领子被根细细的链条给挡住了。
她低头一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项链。通体是银色的,触手很温润,在项链的最底端,有一朵花一样的钻石挂坠。
楼衔月愣了阵,然后攥在指尖,对着玻璃窗看。
这朵花严格意义上也不算花,只是有很多小的碎钻簇拥着一颗明亮的透蓝色钻石。如同众星拱月,切割面清晰干净,旋转之间的光晕能晃住眼睛。
就算她再不懂得品鉴,也能够感受到价格不菲。
换好衣服往外走,商时序比她动作快,衬衣已经穿上收在了西裤里,眼镜也带上了,正在打领带。
她喊他:“这个是什么?”
“出差礼物。”他言简意赅。
“不是已经送过了?”
那只娃娃大到她塞不进行李箱,只能提前几天通过快递寄回学校。
商时序将领带结往上束:“那次是那次。”
话是这么说,楼衔月还是摇头:“但这太贵重了。”
他偏过头来,仔细看了看。
她今天穿了一条纯黑色的裙子,胸口是平整的娃娃领,那条项链挂着,像是黑夜中的点缀,衬得她肌肤洁白透亮。
“很好看。”
他镜框后的眼神专注,楼衔月有点受不了,要移开视线躲避。
他这副样子和公司没什么不同,她难以辨认个中区别,所以那种地下偷情的感觉会比平常更强烈。
提到这个,她忽然也想起了件事:“等我一下,我也有东西给你。”
蓓蓓给的那笔钱,她自己添了点,挑了好久才买到合适的礼物。
这下是真出了商时序的意料,他看着她进了房间又出来,两只手背在身后,朝他说:“你先闭上眼睛。”
他依言听话,能感受到她的手很暖和,指尖细腻,在他手腕上拨弄。
“可以了。”她有点紧张,睁着眼看他反应。
原来是一对袖扣。
陀飞轮的款式,有轻微的声响,很简约又很有设计感。最取巧的是,里面还嵌着颗低沉温柔的蓝宝石,很内敛的款式。
“谢谢。”商时序低声说,有点过分郑重其事了,但他眼睛里是真的很多情绪。想了想,他没忍住地箍住她的腰吻上去。
眼镜这时候有点碍事,他得偏一偏,鼻尖磕来碰去,一边亲她一边躲。
“很好看。”他又说一遍,手放她肩膀搂着她,落下比雨点还要细密的吻。
楼衔月被亲得脸颊发热,一低头,他袖扣和她胸前都是蓝汪汪的配饰,仿佛是同款一样。
这还真的是巧合,她窘迫地推他:“走了。”
出门才想起行李箱没拿,商时序没让她回去:“下班再说。”
那岂不是默认了今晚还要过来一趟?
她头越埋越低,车刚停到地下就解开安全带,门一开,更是见不着人影、嗖地一声跑了出去。
“拜拜”这句话比风还轻还快。
提早一点是有道理的,电梯比他早一趟,率先抵达办公室,就像平常那样。
因为那则通知,现在人还很少,零零散散的。不过曲冬琴已经来了,见她还问:“航班肯定延误了吧,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一提昨天,楼衔月就要自动自觉回忆起同床共枕的经历。
“工作要紧。”她义正词严,坚决不把私人感情带过来,“对了琴姐,之前说的那个赌约……”
说一半,有人过来找曲冬琴:“琴姐,你要的东西。”
一抬头,许久未见的齐覃宇站着,手里拿着一沓资料。他看到她也有点惊讶,还有点尴尬:“衔月。”
又是好巧不巧,商时序从门口往里走,经过他们时,多看了一眼。
第58章 专题会
这一眼,要说有任何不愉快等负面的意味,似乎是冤枉了、或者说看低了商时序。
至少,他目光仍旧沉静淡定,走路步伐都没变。
可是若说他一点儿情绪都没有,楼衔月不信。
毕竟,之前她和齐覃宇的所有交集,无论是坐车还是送礼物,商时序不仅看得一清二楚,还专门拿出来慢条斯理地论证他也会失控——
失控的后果,她现在暂时不想去回忆。
总而言之,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中,她如芒在背,僵成了一台锈蚀的机器人。
机器人只有眼睛能动,眼睁睁看着商时序经过,然后停在面前。
“下午例会照常。”他波澜不惊,对着她说。
楼衔月干巴巴应道:“知道了,商总。”
他没多余的回应,但目光一瞥,很自然、又不太顺便地停在了齐覃宇的身上。
“商总。”
齐覃宇没料到自己会被盯住,局促地站直了身体,朝他问好。
那视线比他高,很顺理成章地从头到脚一扫而过,都让人发现不了他在打量。
也就一两秒的事情,商时序毫不留念地收回目光,冲着曲冬琴点一点头,转身进了办公室。
在场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唯独楼衔月顺着他的视线偷偷瞄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