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低落了两天,因为要期末考,她老老实实在学校复习、考试。
考完试,再不久就是春节。
裴既白没有回来过年,沈诺也知道他不会回来,所以没有抱期待,她注册了一个MSN,偶尔会在晚上的时候上线,跟他聊两句。
他很少说自己工作上的事,但是看得出来他很忙,发消息过去,也未必能及时回复。
在这种平淡如水的日子中,除夕夜到来。
吃完年夜饭,天色渐黑时,沈宴问她要不要出去玩?
沈诺摇头:“没兴趣。”
他便自己出了门。
阿姨回家过年了,沈诺一个人裹在一张小绒毯里,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春晚……想他。
整个过年期间都很乏味。
她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平时还有心情跟哥哥斗嘴,现在连嘴也不斗了。后来,她连MSN也懒得登录。
正月初六,赵美然把她叫出去,问她:“你男朋友没有回来过年,有打电话给你吗?”
“有,除夕通了话。”
简单地聊了几句家常,他不是不擅长在电话里调情,只是明知要过好久才能见面,这种调情就很没必要,反而会勾起她的失落。
原来异地恋真的很难。
尤其是他们这种。
赵美然叹道:“这下子体验到异国恋的艰难了吧,隔了这么远,还隔着时差。”
沈诺只能无奈地笑,却忽地对她说:“要是不联系,是不是容易过得快一些?”
赵美然:“理论上是,但你们不联系,会不会太残忍了?”
沈诺没回应。
不是不想联系,而是他们俩就不适合在电话或者线上干聊。
她不喜欢这样,也能察觉得出,他也不喜欢。
她习惯了见到他这个实实在在的人,跟他撒娇,亲吻他,赖他身上不下来。
她不像赵美然,隔着网络可以跟人产生精神共鸣,她也许是个务实的人,就是喜欢裴既白真切的声音、笑容,还有,眷恋他鲜活的身体。
闲逛了一会儿,意兴阑珊地准备回家时,有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沈诺接通,电话那端是个男人,声音陌生:“是沈诺么?”
“嗯,请问你是?”
对方轻轻一笑:“我是裴季平。”
沈诺惊愣住。
裴季平,裴既白同父异母的大哥,酒吧那晚请他们喝昂贵香槟,帮他们平息纷争的男人。
“方便的话,想约您出来喝杯茶。”
很快,某茶庄包间雅座处,沈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见到了裴季平。
对方正悠闲烫茶杯,看到她过来后,站起了身,笑容可掬地道:“这么快,快进来坐。”
她一时不知如何称呼他,是该称他的职务,还是叫声哥,还是怎么着。最后什么也没说,只端端正正坐在他对面,说了句:“你好。”
走仕途的人,待人接物都看上去好像都平易近人,让人挑不出毛病,但实际上也有一定距离。
喝了两杯茶,聊了两句后,沈诺说:“上次在酒吧的事,还没有向你道谢。”
他笑道:“见外了不是,当时也是凑巧坐在你旁边,听你们聊天,才确定你是既白的对象,又不好跟你相认,怕你感到尴尬。”
沈诺陪着笑了笑,便直截了当地问:“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裴季平语气谦和:“没什么事,这不刚调回京,还没上班,有点时间便想见见你,跟你聊聊天。我那个弟弟现在在国外,顾不了国内的人和事,我这个做大哥的,也爱莫能助,只能来看望看望你,也好让他放心。”
沈诺有点讶异,裴既白曾说小时候大哥跟他并不亲近,其实他还是挺关心自己弟弟的嘛,大概是外冷内热的类型。
裴季平又给她倒茶,并说:“你俩隔着个太平洋,确实辛苦你们这对小情侣了。”
沈诺只能说:“还好,习惯了。”
“习惯可不是什么好词,年轻人,激情和冲劲还是要有的。”他提醒着。
“哦。”心中却直犯嘀咕,这种见不到面的情况,怎么激情?
“我这个弟弟打小就重视亲情,他跟你说过我们家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他一直都聪明上进,坚忍不拔地熬到成年才去找他母亲,这点我就挺佩服他的。”
“……”
一边喝茶一边聊着这些事儿,他也问她的情况,后来不知怎么的,聊到了她有没有午休的问题。
沈诺说:“我正好跟朋友逛完街,所以今天没午休,晚上睡饱了不午休也没事。”
他感叹:“羡慕你们睡眠质量高的人,像我们家,既白跟我一样,都遗传了父亲的睡眠障碍,不过既白有次跟我说,他跟你在一起,就能一觉睡到天亮。这些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沈诺说,“他跟我讲过。”
“我那时还打趣,说他找到了一个好枕头。”
沈诺在心中默然地想,裴既白跟他哥会聊这些,虽然可能是在兄弟俩唇枪舌箭时故意秀一下她,但也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和大哥炫耀的人。
她的心情有些微妙,那个男人的赤诚坦荡她一直都知道,但她却仿佛总是被一些不必要的顾虑牵绊,就连所有人都觉得她去留学是个很好的选择,她也有些踟蹰。
在这点,从来没有人给她压力,就连亲哥也是点到为止。
仿佛是要等她自己开窍。
……
从茶庄出来,正是天色转暮之时,沈诺被裴季平送到了小区门口。
下车后,她面色沉沉地回到家。
沈宴坐在客厅沙发瞅着她:“怎么这副表情,逛街也不开心?”
沈诺抬起头,对哥哥说:“裴既白的大哥找我,我们见了一面。”
沈宴微微惊讶:“他居然找你?”
“嗯,我也很意外。”
沈宴笑道:“政审么?通过了吗?”
沈诺无语:“就是喝了喝茶,随便聊聊。”
“聊什么了?”
“东拉西扯的,只是让我觉得,他哥好像还挺关心他。”
沈宴道:“都姓裴,再不是一个亲妈生的,也终究是利益共同体。”
是这个道理,但好像又不完全是。
总之,沈诺觉得这位大哥好像确实是出于对弟弟的关心才去见她的。
睡觉前,沈诺打了个电话给裴既白,跟他聊起下午的事,电话那端的男人说:“我哥是闲出屁来了吧,居然去找你聊天。”
沈诺轻笑,沉了沉,又问:“你这些天,有睡好吗?”
他用一贯的口吻回道:“当然没法有你在身边时比,不过,凑合着睡吧。”
沈诺叹了一声,叫他名字:“裴既誻膤團對白”
裴既白:“嗯,怎么了?”
沈诺声音轻极了:“我想去纽约或者附近城市的大学留学。”
裴既白明显顿住。
“你不欢迎我啊?”沈诺哼了一声。
那边嗓音低沉:“怎么会,只是……”
“只是什么?”
裴既白轻呵一声:“太惊喜了。”
随后道:“好啊,过来留学,顺便可以时不时来看看我。”
“不是。”沈诺纠正。
“不是什么?”
“我是想跟你在一起,才顺便去留学。”
主次顺序很重要。
她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才打算去留学,她不想冠冕堂皇地说为了学业。
她想对自己坦诚一些,也想对这份感情,坦诚一些。
电话那边停滞许久,声音越发低了:“好,那我来安排。”
沈诺:“嗯。”
留学的事,哥哥也可以安排好,但事到如今,谁来安排已经不重要了。
翌日跟哥哥提及这件事,沈宴嗤道:“小脑瓜终于想通了?之前问你,你还不想去。”
沈诺说:“总得自己想通才好。”
“想去哪个学校?”
“裴既白说会帮我安排。”
沈宴笑道:“你倒是不拧巴了。”
沈诺说:“我都要过去了,他帮我安排好是应该的。”
沈宴点了点头:“这才像我沈宴的妹妹。”
所以那个拧巴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像妹妹一样开窍?
大概是等不到了。
……
这件事情确定下来后,沈诺依旧先在学校上课,也在配合提交一些申请材料。
2002年4月,沈诺收到了哥大的秋季留学通知书。
5月,沈诺收拾好行李,跟哥哥在机场道别。她会先去纽约读一些预科课程,主要是为了通关语言。
沈宴说道:“这次,哥哥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下飞机后,裴既白会接你,你注意安全。”
沈诺抱了抱哥哥。
她会穿进来,都是因为他,只是没有想到,会意外遇到裴既白。
但其实,她一走,也不是很放心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