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他站床边穿衣,她带着鼻音发问,“我昨天没有和你抢被子吧。”
傅程铭声音清清淡淡的,说没有。
她又问,“没把你挤到一边吧。”
“没有。”
“那就好,”她踢掉被子,整个人呈大字型,“我睡觉一直很不老实。”
其实二者都存在,只是他习惯了,习惯了有她闹腾着依旧能睡着。
她目送他出门,从床的这头滚到那头,发丝散乱地起了静电。
到了一个月后的某天,傅程铭一定要约束她,不让她再大幅度地动。
那天北京迎来新的寒潮,空气降至零下。
夜幕低垂,灰蒙蒙的天压在半空,独属于冬季的萧索感袭来。
她和毛晚栗手挽手,跟另一位女同事姜涵出了工作室那条胡同。今天她们在班,接一些品牌商的合作电话,决定去不去秀场参观。
姜涵说她不去,今年要回老家直到元宵节,时间太少。
毛晚栗看唐小姐,“而且你也不该去吧。”
一路上,她脑袋懵懵的,特别沉,没听清她们聊什么。
“你说什么。”
“我说你最近一直不舒服,就别去了,明年再说呗,不差这一会儿的。”
由于难受,她高跟鞋都没穿,“也行吧,那我去买个感冒药。”
两个人送她到药店门口,朝她摆摆手,说先走一步。姜涵和毛晚栗顺路,每天赶那一班地铁,倒跟她是彻底的反方向,平时出了院子,三人同行不了多久。
拾阶而上,她推门进去,柜台前站着几位穿白大褂的店员。
她闭了一阵眼睛,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困倦,“帮我拿一盒感冒药。”
店员走近,观察她,“是普通感冒?”
“应该是吧....风寒?”她一指,“再拿一包口罩。”
“我看你不咳嗽,说话没有鼻音,不算很严重,给你拿个温和的。”
她扒着玻璃,向前倾身,“我想好的快一点。”
“那有副作用的,你还有没有喝的其他药,我看看能不能一起。”
说到这个,她突然想起来,“啊,对了,我还要黄-体-酮。”
“是月经不调吗。”
她点头,声音弱下去,“可以一起喝吗。”
对面的中年女人盯了她一会儿,突然摆出个验孕棒,“回家先试试这个,是阴性再喝药,我不敢随便开。”
她呆愣在原地,结结巴巴的,似是意识到什么。
店员看她的样子,八-九不离十了,顺手给她结了三种药的账。
唐柏菲怀着何以复杂的心情回了家,成姨对她笑,她嘴角咧得僵硬。
“太太怎么了,”成姨关切,垂下眼,“一个人去药店了?”
“嗯。”
成姨一脸夸张的表情,“那我和先生说一声,让他叫常主任来。”
往常生病,傅程铭就让她待在家,请医生护士,各种药也是送到床边。自从来了北京,她就没在药店买过东西,今天是头一回。
“我随便买点的,感冒药而已,”她拦下,“不是大病。”
“那你注意休息啊。”
她心不在焉地应付两句,回了卧室,进洗手间里反锁上门。
怎么用这个,她一点经验没有,之前更是没铺垫好心理准备。
等两条红杠出现的时候,对照说明书一看,是强阳,板上钉钉的怀孕。
她把验孕棒放进洗手台的抽屉里,慢悠悠走出去,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吊灯发呆。心脏要从嘴里跳出来,耳边是咚咚咚的响声,她说不清此时的感受,激动,或者不知所措,只知道没有后悔和难过。
直到傅程铭推开门,她始终在措辞,在想怎么告诉他。
他合拢门,满室的寂静,又看她大喇喇躺着,双脚点地,像是睡着了,轻手轻脚走近再看,明明睁着大眼睛,呆愣愣地望他。
要给了平时,他一回家,她总会莽莽撞撞地冲上来。
傅程铭觉出一点反常,边摘腕表边问,“怎么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他,看床头柜上表盘的金属光泽,“我想和你说个事。”
他脱大衣,不以为意地,“好,你说。”
酝酿了好半天,听见傅程铭换上拖鞋,脚步声变轻了。他进洗手间洗手,水柱冲击着池子,她的心高高提上来,生怕他翻找。
好在他没有,只是踱步出来,淡淡地笑问她,“要说什么。”
鼓足勇气,她撑床坐起身,一口气刚吊到嘴边,他口袋里手机响了。
傅程铭屏幕贴面,指尖点了点,“我接个电话。”
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猛地踢掉了勾在脚尖的拖鞋。
他一手斜插进裤子口袋,站在窗边。
电话那端,是手工切割钻石的老匠人,傅程铭前些天联系过的。
他是想在明年春天办婚礼,钻戒肯定要新买一对,不能是商店里的,太普遍,略俗气,不特别。为此,他要来谭连庆结婚时司仪的号码,还有策划团队,他也在找合适的。
唐柏菲又是等,等他结束通话,慢条斯理地开了大灯,“你说。”
间隔太久,她好不容易积攒的气已经泄了。
她脚腕在床外,晃了晃脚尖,“你让我想想怎么和你说。”
她向来快言快语,今天是罕见的犹豫、眼神飘忽。
傅程铭眼底爬上疑惑,到她身前,掌心抚上她的头发,“什么事儿。”
他掌心细腻,温热干燥,她侧脸凑上去主动贴了下。
“今天这么乖,”他敛眉,眼中有笑,“犯错了,想主动承认一下?”
她吸一口凉气,乍然仰头,“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能闯祸吗?”
傅程铭一连几个好字,想摸她的脸,手被她生气地打走。
“我的错,我的错,在开玩笑,别离我这么远。”
她屈起腿,欲要向后退,他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揽住她的腿窝,把人直直抱起。
唐柏菲坐在他臂弯上,双臂环着他脖颈,低头和他对上视线。
“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我才能说。”
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无比迁就,“好。”
“第一,我说了之后你不要大惊小怪,你别反应太大,你就当成,当成是很普通很平常的事情,别给我压力。”
傅程铭略略思忖,“什么事儿要这样保证。”
“诶呀别管了,”女孩子已然闹起来,打他的肩,“你答应就是了。”
怕她摔了,他紧紧抱住,“好好好,你讲,我答应。”
她胸口起伏,喘着大气,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好像,不是好像,是我怀孕了。”
话刚落,她就把脸埋进他颈窝里,根本不看他。
语速快,动作也快,傅程铭甚至没看清她脸上饱胀的怯意。
那样一句重要的话,就这么转瞬即逝,在他耳边匆匆闪过,只留他怔忪,反复回味着,反复在脑海里、在心里回想着。
钟表的秒针滴答滴答地动,过了许久,两人静静抱着。
眼前是一片黑,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小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傅程铭打了无数次的腹稿,却半个字说不出口。
他没有想到,自己在开会时一贯总结陈词,今天却是语无伦次的。
唐柏菲趴在他肩上,等来的,是他落在耳后的一个吻。
他保证得很好,用最冷静沉稳的语气,像镇定剂,像喂了她一颗定心丸,“是好事儿,菲菲不要那么紧张。”
傅佩宁出生在冬天,生日和她妈妈很接近。宁意为安静宁和,佩,是玉佩的佩,玉石质地莹润,通常是白色,像她来这个世界那天的雪一样,都是白,也有尊贵、掌上明珠的意味。
毛晚栗偶尔来看孩子时,常说她真是个很幸运的小朋友。
站在小宁的视角,出生不到一年就能参加父母的婚礼。
第65章 开始,结束和如初见
在得知她怀孕的第二天,傅程铭请医生到了家里一趟。
是和老常很相熟一位院长,专攻妊娠方面的妇科,有几十年的经验。
做b超之前,唐柏菲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执意不要他在身边看着。
他无奈,摸了摸她的脸,说不要怕。她快速回头看了眼大夫,急怯地打下他的手,努力辩驳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后来结果一出,确定怀孕29天。
送走一行人,正是夕阳西下,他拉开卧室的帘子,火红的朝霞透过玻璃筛进来,一片片地映在红木地板上。
傅程铭临时从集团赶回家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脱了西装外套,坐在官帽椅上对她招手示意,“到我这儿来。”
那条胳膊一直抬着,等她走近了,再顺势将人揽到大腿上。
唐小姐坐姿软趴趴的,全身的重心倒在他身前,“什么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