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温玉只简单地碰了两筷子,就让人撤了下去,锦书也没敢劝,知晓今日夫人吹了冷风,特意让人烧了热水。
夜色浓郁时,顾屿时终于出现在主院,他抬眼就见一片漆黑。
她已经睡下。
只给他留了一盏昏暗的灯。
门前锦书沉默地福了福身,尽量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眼角一扫,见老爷穿的不是早上那件衣裳,便知老爷回来后沐浴过,便也不再问是否要洗漱,只在老爷踏入房门前,她没忍住地说了一句:
“夫人今日等了老爷很久。”
顾屿时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如有实质,叫锦书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房门轻响,是顾屿时踏入了室内,锦书才捂住胸膛,缓慢地松了口气。
屋内,内室。
灯是留在案桌上的,距离床榻不远,所以,顾屿时一眼就看见了床榻上的女子,她背对着他,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睡着。
索性是真睡还是装睡都不重要。
他宽衣,只剩下了里衣,走到案桌前,将残余的烛火剪断,室内终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顾屿时的视力很好,借着外间浅淡的月色,他看见有人脊背放松了些许。
顾屿时平静地躺了下来,分明是同床共枕,二人却仿佛有楚河汉界一样,中间余留一片空处。
封温玉颤着眼眸,对着墙壁睁开眼,她也能感觉到背后的凉意。
他和她明明离得这么近,却又隔得很远。
夫妻。
封温玉在心底念着这两个字,她忍不住地于黑暗中无声地转过头,视线落在他的脸庞上,他忙于政事,时常不在府中,二人最简单的交谈也成了一件难事。
但封温玉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再是忙碌,也不该腾不出这点时间的。
新帝登基时,百废待兴,他忙得脚不沾地,依旧能每日抽出时间来陪她用膳。
只是他如今不愿了而已。
他忙于政事,她却耽于情爱,还总要因此事而郁结在心,便是身边众人也都在劝她,叫她知足。
是她贪心么。
可明明最初,在众多选择中,她只是因二人两情相悦才会嫁于他。
她因情爱而嫁他,如今众人却叫她因权势而知足。
封温玉沉默地想,或许她该知足的。
即便这不是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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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顾屿时,我们和离!”◎
昨夜的雨连绵不绝,外间响起一夜的淅淅沥沥声,封温玉夜里睡得不踏实。
她夜间翻身时,似乎碰到了一抹温热,但那抹温热消失得太快,仿佛只是她的错觉,她的眼皮子颤了又颤,最终还是没能睁开。
日色逐渐清明,熹微的暖阳也终于吝啬地从楹窗处透进来。
顾屿时从床榻上起身时,朝内里看了一眼,女子依旧背对着他,头抵着内侧墙壁,他穿衣时不曾收敛动作,她睡眠浅,按理说,她早该听见动静醒来,但他只看得见无动于衷的背影,楹窗透了点缝隙,让室内通风,微风在这时也停滞了片刻。
室内寂静,落针可闻,空气中似乎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氛。
锦书和书瑶忍不住地对视一眼,心底都是紧绷着一根弦。
顾屿时面无表情地低头扣上腰带,没有假借人手,也没做停留地转身离开,和女子背道而驰。
室内只剩下主仆三人。
锦书无声地叹了口气,书瑶也是一脸无奈和苦涩。
老爷威压渐重,她们根本不敢在老爷面前发言,而夫人也逐渐在老爷面前变得沉默,二人仿佛只是同居一室的陌生人。
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锦书朝夫人看了看,见夫人依旧没有出声,犹豫片刻,她和书瑶一起退了出去。
日色渐盛,暖阳透过楹窗落在女子白皙的脸上,她睡时黛眉依旧紧蹙,似乎梦里都不安稳,唇肉上起了褶皱,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憔悴,许久,床榻上的人抖着眼皮子,室内响起一连串压抑的呛咳声。
门倏地被推开,锦书连忙闯进来,待看清里头的情况时,吓了一跳:
“夫人?!”
封温玉伏在床头,闷闷地咳嗽两声,她双颊飘上了烧红,唇色却是异常的白,她听见了锦书的声音,艰难地抬起头:
“……水。”
她的声音呕哑,喉咙也一阵发疼,只简短地发出一个字节后,就沉默地闭嘴不言。
锦书被她的状态吓到,连忙倒了一杯温水,扶着夫人将水喂给她,同时声音焦急地传出去:“书瑶,快叫人出府去请大夫来!”
书瑶才踏入室内,半点不敢耽误,就忙不迭地跑出去。
温水润了嗓子,封温玉想说她没事,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喝水都只能借助她人,她的余光瞥见铜镜中她的脸色,额间溢出些许冷汗,发丝凌乱,唇色干得仿佛三日没有沾水一样,默默地咽下了喉咙间的话,她这幅模样当真是不能取信于人。
她半倚靠在锦书怀中,喷出的呼吸都是灼热,仅仅是片刻,她都觉得浑身冒出些许虚汗,意识都有些迷离。
察觉到夫人身上传来的滚烫,锦书懊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今早老爷离开时,夫人就明显不对劲,偏她以为夫人是在和老爷闹脾气,才不肯转身搭理老爷,完全忽视了夫人是病了的可能性。
但凡她细心一点,怎么会叫夫人独自病着那么久。
高烧不退可是会要了人命的,万一夫人没有自己醒来……
锦书都不敢去想后果,她小心地浸湿了夫人的唇肉,悔恨请罚:“都是奴婢粗心大意,居然连夫人病了都没发现,奴婢真该死。”
封温玉本是难受地闭着眼,锦书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她艰难地出声:
“不是……你的错。”
她猜是昨日在窗边吹了太久的冷风,才会导致如此。
而叫她如此失态的原因……
封温玉闭了闭眼,眉眼间尽数是疲惫。
大夫来得很快,替封温玉诊脉时,眉头一直紧锁,在锦书忍不住发问时,大夫终于说话:
“夫人这是寒风入体,又郁结在心,才会导致湿邪入体,应祛湿驱寒,温补阳气,还当疏肝解郁,疏肝理气,方能脉络通畅。”
话音一落,室内陡然有些安静。
封温玉像是垂眸发怔,又像是病得糊涂,须臾,她勉强地抬起眼眸,面色苍白却半点不曾失礼,声音从喉咙中挤出来:“劳烦大夫了。”
大夫留下了药方,书瑶拿着银子送大夫出门。
大夫一走,封温玉就再也没有力气地瘫倒在床上,锦书抹了一把眼泪,昨日下了雨,又呼啸刮着冷风,夫人吹了冷风,锦书其实已经有所猜测,但是郁结在心……
能叫夫人郁结在心的,也仅有一个原因。
锦书心底堵得难受,她实在想不通,老爷和夫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想问,待抬头看见夫人神情时,话音却是堵在喉咙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怎么能去戳夫人的心呢?
夫人明明努力过了。
夫人已经有尽力地向老爷靠近了,但老爷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非要叫夫人抛下所有脸面么。
封温玉浑身有点僵硬,锦书看向她的眼神有酸涩有心疼,让她不敢直视。
她不想要面对这样的眼神。
锦书擦了擦眼泪,她忍着哽咽道:“奴婢派人去请老爷。”
封温玉挣扎地拦住了锦书,她低颤着眼眸,艰声:
“……别去。”
顾屿时如今在大理寺,乃是朝廷重地,如今又接手朝廷重案,忙碌程度异常,她的这点事,没必要去打扰顾屿时。
她也不想要再落得个没脸。
初初察觉到和顾屿时的关系冷淡时,她恼过,也鼓着气不肯搭理顾屿时,但时日一久,她发现顾屿时当真是要和她生疏时,封温玉有一度陷入过迷惘。
她和顾屿时之间的这段关系,主动者从来都是顾屿时。
她习惯于他的照顾,能感觉得到他的真心,也不吝啬地真心待他,所以,才在察觉到顾屿时的冷淡时,她不可避免地陷入不解。
不解过后,她有试图去找顾屿时问个明白。
可结果都不理想。
那一段时间的冷战似乎将二人的关系彻底打入深渊。
锦书忍不住:“可是——”
“锦书。”
锦书下意识地抬头,她看见她的夫人躺在床榻上,艰难地呼吸着,嘴上干皱地起了皮,分明病得格外难受,却竭力地保持清醒,只为了阻拦她:“我好累,锦书,我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