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雪青呼吸一滞,吓一大跳,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大家也都紧张起来,退出两米远,噤了声,只有安全员站在他身下给他抬着绳索。
叶嘉木眼睛盯着崖壁,一边思考着,一边往崖壁上前进,顺手接住安全员递来的绳索,在崖壁挂片上一挂。
邬雪青用手掌遮着太阳光往上看,这时才看见崖壁上原来是有东西的。
他显然是有攀岩经验的,动作敏捷,节奏也很稳,不缓不急地往上攀爬。
可在他刚爬到崖壁中间,一块凸起的石头横亘在他面前,几乎没有抓处和能踩的地方。
看他贴着崖壁,抠着一侧缝隙,悬在半空中,一只手向上摩挲,所有人心脏都吊到了嗓子眼。
崖壁看起来不高,可至少也有好几层楼,要是摔下来,不残也得重伤。
邬雪青快步又往前走了几步,在她要超过人群的时候,一只手臂拉住了她。
她回过神。
梁襄站在她身后,朝她摇了摇头。
凸起的岩石的确成了大阻碍,叶嘉木看了看岩石上,这边已经没有挂片了,他意识到路应该在另一侧,便抵着岩石缝隙往一侧挪移了几步。
安全员也在观察,冷静地在崖壁下和叶嘉木沟通着。
顺着指引,叶嘉木顺利离开凸石的位置,看见了一处挂片,他长腿一伸,跨过崖壁中间的一道小沟,踩到了另一侧石缝中,拉起身下的绳索,成功挂在了一块挂片上,继续往上攀登。
意外没有打乱他的节奏,他很快又恢复了攀爬的平缓速度。
可正要登顶时,他脚下一处落脚点松了,带着碎屑扑朔朔往下掉了几块碎石,他重心偏移,肩膀往一侧撞了一下。
崖壁下发出了一阵惊慌的呼声。
好在他反应很快,借着胳膊的力踩在石壁上一蹬,顺着手臂力量往上一跃,踩在了另一处缝隙上。
有惊无险,他顺利登上了崖顶。
大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响起了一片掌声。
叶嘉木面色却沉静,没有多做停留,他往下扫视了几眼,看了看回去的路。
旁边有人嘀咕说:“这下来比上去还难,往上至少还能看到上面的路。”
邬雪青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心跳得厉害,不由揪紧了旁边人的衣袖。
视线一扫,就看见邬雪青和梁襄站在一起,她甚至正拉着梁襄的衣袖。叶嘉木垂下眼睛,手上继续麻利地调整腰绳,借着挂片的路径,他又顺着原路返回了下来。
大概是有了刚刚上去的经验,他下来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岩羊似的。
他一下来,安全员就靠了过去,给他解开安全绳。
叶嘉木拍了拍掌心的灰尘,和走近的两个广告演员道:“路我试过了,没问题,崖壁上的挂片都很紧,不用紧张,但是尽量靠右侧走,左侧有几个地方石头比较松。”
他又将要注意的地方一一指出来。
交代得差不多了,他转过身正要往外走,眼前一晃,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道撞进了他的怀里,撞得他胸口重重一震。
他下意识张开手臂,脚下往后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熟悉的气息钻入他的鼻腔,他错愕过后,抬手扶住了她微微发颤的肩膀。
第46章
邬雪青蹲在水潭边,用手里的小木棍搅着清澈的潭水。
拍摄已近收尾,叶嘉木抓了个人问有没有看到邬雪青,对方想了想,指着一条小径道:“好像看到邬小姐刚刚往那边去了。”
叶嘉木顺着小径走过去,穿过一片丛林,豁然开朗。
一片小小的清潭在眼前,潭边布着一层鹅卵石,穿着紫色冲锋衣的姑娘在潭边盘腿坐着,垂丧着头。
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只是抓起一颗石子往水潭里扔去,石子咕咚一声沉了下去。
“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叶嘉木先开口。
她背影僵了下,很快又恢复了肩膀耷拉的姿态。
“要下山了,走吗?”
他走到了她身边,弯腰朝她伸出了一只手掌。
邬雪青瞥了一眼。
他手掌中有攀岩时碎石磨出来的细小伤口,现在仍渗出丝丝血丝。
她站起身拍了拍后背上的灰尘,没搭理他,掉头就往回走。
他也不在意,又抬腿跟上了她。
邬雪青从地上拾掇起一根手臂长的树枝,一边走一边抽打着两侧草丛,像是泄愤。
听着身后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她脚步一顿,回头瞪他:“别跟着我,我知道回去的路!”
“没有跟着你,”他慢悠悠说,“摄影组在林子里布了几个镜头,我来找找。”
邬雪青懒得理他。
她下午在林子里走了走,知道从潭边回岩壁下还有一条岔路可以穿回去,抬腿就往旁边走了去。
说着来找镜头的人又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她。
“你还记得以前住在润府的时候吗?”他说。
她不搭话,叶嘉木也不在意,自顾自继续道:“有年冬天你家阿姨用燃气灶炖汤,汤还没好又跑出去买菜,汤扑了,你家里一下燃了起来。”
他说的比她记得的还清楚。
邬雪青脚步慢了下来。
“我闻到怪味,一出来就看到你站在二楼的露台上,大冬天的袜子也没穿,就抱着一个兔子娃娃,看到我,你就小声地叫‘叶嘉木’‘叶嘉木’。
“我打不开你家门,就从你家后院的花坛爬到墙上,又从墙爬到一楼屋檐上,然后把你家窗户扒开。”
叶嘉木还记得她从屋檐上蹭着往墙上踩,结果没踩稳,一下摔到了花坛里。
他探出头去看她的时候,她没哭,只是脸都白了,眼睛里蓄着一汪眼泪,没掉出来,一声不吭,呆呆地看着他。
“当时你摔下去,哭都不哭了,我心想坏了,吓傻了。”他叹口气。
邬雪青其实不太记得那件事了,那是冬天,她又着了凉,发了许久的高烧,烧退了后就不太记得发生的事了。
但他提起来,邬雪青又想起来了一些画面。
比如他也故意从屋檐上跳下来,结果真把脚崴了,还强撑着呲牙咧嘴说没事。后来秦阿姨给他上药的时候他脚踝已经肿成包子大了,嚎得五十米外都听得见他的惨叫。
比如她在叶家待到凌晨已过,她爸妈才急匆匆赶来,为了争到底把她带到哪边去养还在叶家大吵了一架。
后来各退一步,才把她放到了姥姥姥爷家。
他说:“我小时候太淘,天天上房拆瓦,我爸妈为了让我歇停会儿,才把我丢去学了攀岩。如果不是会攀岩,我也爬不上你家二楼。
“其实我那时候特别想带你跟我一块学攀岩,但是你待在你姥姥姥爷家,一下请了一个月的假。
“你都不知道,我还专门跑去你姥爷家找你,但是你家门卫不让我进去。
“我就从栅栏外翻了进去,好不容易找到你家,结果被保安发现了,撵得我哇哇跑。”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邬雪青扑哧笑了一下。
叶嘉木快步赶上她,“笑了?不生气了?”
邬雪青扭开头去,不想搭理他。
“真的,我去过你姥爷家好几次了,但只见过你一次,你还记得吗?”
邬雪青……记得的。
那次是秦阿姨带他来的,结果一来叶嘉木就被姥爷安排去写作业,两个人话都没有说上几句,倒是大人聊了大半天。
写完后姥爷检查他们的作业,指着同一道题说:“果然男孩子脑子就是灵活一些。”
邬雪青气得冷脸,认定叶嘉木是来她家挑衅的,再没给过他好脸色。
而叶嘉木抱着书包走的时候也面如菜色,之后也再没敢来她姥爷家了。
“你姥爷太凶了。”
叶嘉木现在仍心有余悸。
邬雪青脚步一顿,没好气:“你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想干什么?”
“想让你承认你就是喜欢我,在乎我。邬雪青,在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你现在才承认喜欢我,也不算输吧?”
“谁喜……”
“不喜欢我会扑上抱来吗?”
他
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站在她面前同她面对面而视,他说:“邬雪青,喜欢一个人不是一件丢脸的事。”
她抿了抿唇,别开了头,手指却攥紧了。
“你从前总是像刺猬一样,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都藏起来,无论谁靠近你,你都下意识竖起尖刺。”
他张开手臂,握住她双肩,“可是你现在开始改变了,又或者,不是变得柔软了,而是你开始露出你柔软的那部分了。我很开心,说明在我身边,你是感觉到安全的,既然如此,那就再多信任我一点吧,好吗?”
树叶声飒飒作响。
远处的人声并不清晰。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