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雪青抬头看看他,又低头嘟囔了句什么。
叶嘉木没有听清,低下头来看她,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不好。”
“哪里不好?”
“你比我小。”
“……啥?”
“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他气笑了,干脆低头堵住了她这张气死人的嘴。
她抬起手,却没推开他,手上的小树枝掉在了地上,她揪住了他的衣摆。
看着叶总拉着邬小姐的手从树林里出来,唐昆和梁襄咬耳朵:“他们这是和好了?”
梁襄笑了下,“本来也不算吵架。”
上午叶总从岩壁上一下来,邬小姐就扑上去锤了他好几拳,大概是气恼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去干这么危险的事,差点气哭了。
叶总也是嘴欠,不仅没安慰,还当着大家面笑眯眯撩拨了一句“原来这么担心我啊”,气得邬小姐扭头就走。
明眼人都看得出叶总很在乎邬小姐,而邬小姐对叶总的爱也一点都不少。
总而言之,真情侣就是好嗑!
在墨脱的最后一个晚上,大家买了生肉自发做起了烧烤。
木炭在烤炉中噼啪作响,火星子腾空而起。
邬雪青曾以为自己只是游离于这个团队外的旁观者,可等到要分开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拥有了许多亲历的回忆。
大家在雪山上冒雪前行的样子,狼狈靠睡在一起的样子,在然乌湖畔共同眺望星空的样子,在密林中互相帮助的样子……
很多人她都叫不上名字,但并不妨碍她在此刻对所有人都生出一点点的留念。
“牛肉吃吗?”
一把烤串伸在了她耳侧。
她回头,发现是高医生。
“谢谢。”
她接过烤串。
高瑜朝她笑笑,又拿着一把烤串,给落单的人每人分几根。
不一会儿,叶嘉木端着一个烤盘过来了,喊道:“快快,趁热吃。”
邬雪青咬了一口肉,烫得嘶嘶吸气。
他笑了一声,拿起一把扇子给烤盘里的肉都扇了扇。
“哇,今天能看见银河!”有人喊了一声。
大家都抬起了头望向天空。
“等回隅州就看不到这么好看的星空了吧。”有人轻轻说。
无人应声,所有人同望一片星空。
或许,有这么一刻便足够了。
这一趟行程中的艰难险阻难以一一描述,所有人也都不会忘记这趟行程中的风雪、湖泊、阳光与星河。
九月最后一天,天气晴朗。
车队兵分两路,一路先出发回成都,另一队带人前往林芝机场。
带着特殊标志的私人专机已停候在林芝米林机场。
十几号人走特殊贵宾通道,跟着邬雪青兴奋地登上了私人公务飞机。
机组团队已在入口处迎接,连机长也亲自出来打招呼。
先进去的人一瞧见皮质的宽敞座位和精致的机舱装潢,先发出了一声“哇”声。
“托邬小姐的福,有生之年也是坐上私人飞机了!”
“原来私人飞机里面是这样的!”
“我们可以随便坐吗?”
“大家随意。”邬雪青说。
一堆人立马冲向了心仪的座位。
邬雪青在窗边坐下,放下座椅靠背,侧头看向窗外。
比起其他人迫不及待想要返回隅州的激动,她心里的怅然更多一些。
习惯了马不停蹄的旅程,忽然一切落定,心口反而像空了一块。
她望向航站楼,她知道叶嘉木就站在航站楼内,他会看着她起飞。
四十多分钟后,飞机缓缓滑翔起来。
她捏紧了手里的小叶紫檀手串,又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手指。
他说一周内就会赶回隅州,她倒希望他慢一点、安全一点。
出发时半个月的行程,返程却只要三个多小时就能结束。
下飞机时,机组成员给每位乘客都赠送了一份伴手礼,大家沉浸在归家的喜悦中,叽叽喳喳和邬雪青打完招呼,欢快地走下了飞机。
邬雪青最后一个下飞机,空姐给她拎着行李箱,亲自送她下舷梯。
一走出舱门邬雪青便看见了开进停机坪的黑色轿车和站在车旁的女人。
邬玉瑾披着大衣,望向舷梯,身后站着的助理同样翘首以盼。
一见女儿出来,她往前走了几步。
助理率先接过空姐手里的行李箱,拎上了汽车后备箱。
邬玉瑾看了看她,语调略平,又带些责备地说:“瘦了。”
这次分开只有半个月而已,邬雪青却感觉邬玉瑾气色好像没有之前好了,不知是因为妆容还是什么缘故,有些憔悴的白,眼尾也多了几分衰老的痕迹。
但她们母女一向话不投机,邬雪青皱了皱眉,抿住唇,没有开口。
不多交谈,两人坐回了车内。
轿车随即驶离,仅几分钟,消失在机场特殊通道尽头。
第47章
隅州已经正式迈入秋天,两侧行道树挂上了金黄的叶子,地上厚厚地铺着一层,清扫的大爷握着大扫帚正从街尾慢慢扫过来,竹编的扫帚发出清脆的唰——唰——声。
行路匆匆的路人,疾驰的汽车哗然而过,落叶沙沙伴随着唰唰的扫地声,是独属于城市的气息。
天气不冷不热,车内却开着暖气。
邬雪青感觉外面秋意这么好,车里却闷,于是将车窗放下了一些。
秋风吹进车内,邬玉瑾扫了她一眼,没有讲什么,只是将风衣又拢了拢。
助理感觉到了后窗吹进来的凉风,他看看后视镜内脸上还带着病气的老板,斟酌片刻,他还是出声道:“邬小姐,是车内太闷了吗?要不然关上窗,我把外循环打开吧?”
“不用。”她说。
助理只好又解释:“车风太大了,夫人最近不能吹风……”
邬玉瑾打断:“没事。”
母女俩怎么连说话语气都一模一样……
助理只好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前半截话邬雪青还是听清楚。
车窗徐徐关上,邬雪青看了她妈一眼,语气有些生硬问:“你病了?”
母女虽同坐后排,但中间隔着一个岛台扶手,并不多亲近。
邬玉瑾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声音倒温缓了许多:“没什么事,只是在吃一些调理身体的药。”
“调理身体?”
邬雪青又看了看她脸色,邬玉瑾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疏离冷淡,除了给人感觉上精气神憔悴了几分,瞧不出太多的异样。
“更年期而已。”邬玉瑾淡淡道。
助理非常诧异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邬雪青倒是没太怀疑,甚至还觉得很有道理,她妈的确是到更年期的年龄了,脾气也越发古怪。现在国外都将更年期视为一个特殊生理阶段来干预,她妈的脾气也确实很应该调理了。
“听徐玉说你在理塘买了一匹马运回来?”邬玉瑾又问。
徐玉是邬雪青的助理,最近就在帮她处理马的事。
“对。”
“怎么突然又想骑马了?”她语气颇有几分不赞同。
邬雪青心里又生起了淡淡的烦躁,不想多解释:“随便玩玩。”
“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做什么都是弄三分钟又丢开,你舅舅家的女儿打乒乓球都拿奥运奖牌了,你小时候不爱运动也就算了,学习还没有恒心,真不知道你以后要做什么。”
邬雪青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她更年期,她更年期,于是维持着面无表情。
见她不说话,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邬玉瑾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语气又重了些:“前几天发给你的那些材料你都看了吗?明天你就去你爸集团那边报道,大小也是个领导,不要人家问你什么你都一问三不知,丢你爸的脸也就算了,别丢我的人。”
不想她丢人,那就别让她出门呗!
邬雪青想奚落回去,想到有人和她说家里的架如果要吵是吵不完的,与其无意义地争执,不如退一步,家里人没意思也就不念了。
但心里总归还是憋火,她冷然一笑,转头望向窗外,只留个后脑勺给邬玉瑾看。
邬玉瑾又说了她几句,见她一句都不回,终归是说教得没意思了,也说累了,不再念了。
两刻钟后,车开回了家。
邬雪青一下车,Cooper就飞扑了上来,缠着她一个劲地转圈。
“Cooper——是不是很想我了?嗯?”
邬玉瑾看了女儿一眼,见她蹲在地上对狗又抱又摸,忍不住说道:“要吃饭了,还玩狗,快去把衣服换了,把手洗干净!”
邬雪青只当耳旁风,弯着腰半搂着Cooper高高兴兴往家里去。
上楼梯时她揉了揉鼻子,鼻腔发痒,打了好几个喷嚏。
邬玉瑾洗净了手,朝阿姨道:“去把毛吸一吸,把狗关房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