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能够一点一点地接近那个少女，努力追寻她的脚步就好了。
十几岁的少年看着自己给记忆中的少女所绘的画，纵使觉得有些不太满意，神情，动作，尤其是眼神，都没有他记忆的百分之一。
不，千分之一。
他画了很多画，都没有还原出她的千分之一，这些在外人看起来是技艺精湛，人物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可以从画纸上跳下来跟外面的人打招呼的画，全部被他打成了残次品。
于是画作被尘封在仓库的最深处，连带着其他乱七八糟的画作一起，埋藏了当初那个少年最纯真的感情。
盛秋关上那扇门以后，他并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之后的那个盛秋会将那道尘封已久的房间推开，展示给那个少女。
“哇，这些都是你画的吗？”当初的那个少女已经长大成人，她看着眼前即使封存了很久，依旧没有多少灰尘的房间，惊叹了一句。
“是的，之前画的，当时还没有进入大学呢。”盛秋站在辛夏的背后，他摸了一下鼻尖，似乎是回到了自己的领域，喋喋不休，“我之前看到你的时候，只是看了几眼，并没有注意到细节，所以就不是特别好看，全部都是残次品。”
他惋惜了一下：“要是当时愿意在你身后更接近你一些，或许能够画得更加好看了。”
辛夏看着面前的画作，画纸因为没有妥善保存，所以已经泛了黄，上面的笔触也很稚嫩，像是一个刚刚开始接受训练时的人画的。
她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人士，但是她看到上面的样子跟她第一次接触素描时几乎差不多，都是用一支笔慢慢地挪下来，而不是非常直接的一根线条。
画上也没有具体的时间日期，对此，她有些怀疑。
“来，告诉我，这副画是什么时候画的？”辛夏拿着那张疑似为最早的那副，展开问盛秋。
盛秋看着画，沉吟片刻，这幅画的成画时间的确是有些早了，他得想一下才能回答，想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画后，他安静地看着那幅画出神。
“你真的想知道吗？”盛秋看着辛夏，认真地问道，“听了以后你不要惊讶哦。”
“啊？这幅画到底是你多久之前画的啊，我居然还得惊讶一下啊。”辛夏双手抱胸，反正她已经在之前的那个展览看到盛秋悄悄画了一幅画，现在看到什么都不稀奇了。
两人对视一眼，辛夏明显地感受到对面的青年紧张了不少，过了许久，她才听到青年说：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我那个高中同学会给我推荐你了，当时你刚刚高一，我当时刚刚学美术呢，然后看到你，顺手就画了一幅画，可能是被看到了吧，就以为我想知道你，就给我推荐你的联系方式了。”
辛夏：“……”
盛秋：“……”
“所以，这都是孽缘。”辛夏认真地总结道。
她放下了那幅画，看着眼前一摞摞的画卷，叹了口气：“所以你确定要把这些都放在这里看这个画……被这个灰尘给堆积么？”
食指在桌子上滑动了一下，她举起手来给盛秋看上面的灰尘：“作为这些画的主人公，我有理由发表我的意见。”
“你说。”盛秋看着她，准备等着她会说些什么，“你是想把它拿走还是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嗯……”
辛夏想了想，狡黠一笑，她对着盛秋打了个响指：“不如这样吧，我们把它拿出来，就当是你的绘画黑历史了，但是拿出来总比一直在这里吃灰好。”
她看着手上的画，然后摩挲了旁边的画作，上面都凝聚了盛秋的感情，她实在不忍心将这些画作狠心放在仓库里面。
微微叹了口气，辛夏看着盛秋：“拿出来以后，送给我可以吗？”
盛秋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这个要求，疑惑地发出一个疑问单字，反应过来以后，他点了点头：“当然，我不是已经将选择权交给你了吗？”
“那太好了，过两天我就来搬走这些，不麻烦你了，没记错的话你接下来处理完我们现在的事情以后，就要去各个地方开画展了吧。”辛夏想起来什么事情，她竟然有些惋惜，居然没过多久就要分离。
“那……”盛秋不知道想出了什么，脸有些红，“既然如此，要不要今晚上来我这里住一晚上？”
这个提议来得有些猝不及防，让辛夏惊吓得将自己手中的画卷给掉到了地上：“啊？”
盛秋赶紧跟辛夏两个人收拾好这些画作，给辛夏压压惊：“是不是太过于突兀了，随口一说而已，你别在意。”
“没事的。”辛夏只说了这三个字，她收拾好画作，站在门口跟盛秋告别，“那我先走了，我要早点休息，明天要给你们录笔录。”
“好，那明天见。”盛秋站在门口挥了挥手。
辛夏转身过去，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说了一声：“明天录完笔录，大抵是能够来到这里吧，不过，明天再说。”
盛秋的心里仿佛又被一只蝴蝶的翅膀轻轻扫过，惹得他心里被激起了阵阵的涟漪。
纵使辛夏的身影已经消失，他也依旧站在门口傻笑，仿佛一个第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过了许久，他才关上了门。
辛夏回到家以后，一幅一幅地打开，仔细地看着，上面的都有时间，横向对比，真的能看得出来盛秋的画技一天比一天高。
这么看着看着，辛夏仿佛站在十几岁的盛秋身边一直看着他在画着。
画架旁的少年身形逐渐变得修长，身份也从一个活泼的少年变成了年轻有为的青年画家，他抬起了手，辛夏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画笔一笔一笔地落在画纸上，沾染着五颜六色的颜料，将心中那个少女描摹出来。
这是一直隐藏在少年心中的秘密。
夜晚的城市变得寂静起来，睡不着的辛夏起床看着桌子上的画作，坐在一旁伸出了手，用手指顺着笔触描摹着。
同样睡不着的盛秋也坐在了桌子旁，也同样伸出手翻找出来手机里辛夏的照片，手放在了桌子上，看着上面的女孩微微一笑。
代价就是，他们两个人都失眠了。
看着强打起精神来上班的辛夏，倪石的眼神十分复杂，他欲言又止，最终悄悄地走到辛夏身边：
“你昨晚干嘛去了？”
“失眠，没睡好，他们来了吗？”辛夏没睡醒，整个人有些烦躁，她“大逆不道”地跟倪石挥了挥手，“来了就让我来给他们录个笔录。”
“我看看，你那个姐妹和姐妹的姐妹来了，后面几个还在路上。”倪石拍了拍辛夏的肩膀，给她竖了一个拇指，“你加油，我们今天要去隔壁城市打听个情况，所以这个地方今天就交给你了。”
辛夏的反射弧难得有些缓慢，等到她反应过来，倪石已经凭借自己的腿长跑出了警局，进了警车上，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去了审讯室。
既然倪石说是她姐妹，那应该是闻晏映雪，姐妹的姐妹应该是凌雅，他们两个过来了那应该也行。
果不其然，确实是这两个人，看到辛夏这么没有精神，她们还以为她昨晚跟盛秋鬼混去了，迟疑地凑到辛夏身边询问：
“盛秋没有弄伤你吧？”
“弄伤我？他为什么要弄伤我？”辛夏眨了眨眼，已经进入工作状态的她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面两个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一样：“哦，估计是单纯没有睡好。”
辛夏：“……”
她好像是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无语敲了敲门：“所以你们两个谁先来？”
闻晏映雪：“我。”
“好，那进来。”
笔录补得非常顺利，这个案件反正都是卞婧涵一个人所作所为，她们只是借这个机会做一些事情而已，连协助都算不上。
所有人的笔录都录完了以后，辛夏总觉得漏了一点什么，仔细一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盛秋人呢？
她赶紧打了个电话给盛秋，一分钟的忙音以后，却得到了一个“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的回复。
这样辛夏难得的有些心慌，她赶紧给盛秋又打了几个电话过去，无一例外全部没接。
她赶紧跑下楼去，准备看看楼下有没有盛秋的身影，却发现门口有一个被人纠缠着的青年，她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没有听到铃声。
“不是……你来干什么啊？！”
那是辛夏他们大队的队员的声音，他继续说道：“辛队她在做笔录，没空跟你在一块的！”
青年背对着辛夏，看上去有些无奈：“可是，我就是为了做笔录才过来的。”
“盛秋，不接我电话是吧。”辛夏站在他身后阴森森地开口，“还有你，他的确是来做笔录的，放他进来。”
“我手机静音了，所以就没有接你电话。”盛秋举起双手，“然后我就被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