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承认,那幅赝品是我画的,照片上的人我也认识,CQ的戴总,赝品也是他从我手上买的。至于那个记者我见过两次,就是个捣糨糊的,两头的钱都想赚,一边操纵舆论,曝光江祁川,一边收集陈眠眠和戴源的照片,敲诈勒索。”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他买你的画要做什么。”
“我没那么高尚,我不是江祁川,籍籍无名,也没有他那样的出身,我需要钱经营这里,我要
吃饭讨生活。”
“你的机构经营原本就没有问题,我来之前查过了,没有这笔钱,你也没有很大的困难,那为什么一定要毁掉江祁川?”
“那你就当我是贪财吧,谁会嫌钱多呢,你们这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许盈气笑了,“我真的是不明白了,原来从陈眠眠那个时候开始就没有什么意外,全是他戴源的好手笔。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就揪着他不放呢?他到底哪里碍着你们的眼了,他只是想要摆脱CQ的控制,你们非要他彻底画不了画。”
耿霖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几乎不等她说完,就开口反驳,
“不,不是他的所求,也不是他的离职愿望,而是他的存在。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威胁。”
许盈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接着说下去,
“对于戴源来说,江祁川的出现如果不能为CQ创造价值,那么就将是一场灾难。他说江祁川进CQ是因为马蒂斯,而马蒂斯除了是CQ的活招牌之外,也是CQ在欧洲市场融资,推动高层支持自己的筹码。可是江祁川那样一个黄种人的面孔在这个领域开始崭露头角,给他们带来的除了收益,更多的是恐慌。他们不会允许一个中国籍的后起之秀威胁到那个圈层的纯粹度。高层施压,戴源要继续掌控CQ,就必须让江祁川在表现主义领域彻底消失。”
许盈听着,只觉荒谬。
“对于我而言,一个苦读多年,专业院校进修的学生,画的再好,也只能被导师说成是小江祁川,有他的影子。你当然不会明白,那种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阴影,我这一生永远都只能做江祁川的影子。”
“你以后多久没有进行过独立创作了?”许盈没有什么耐心,一句话戳穿了他话语中不甘背后的现实。
“什么?”耿霖被这样一个没有来的问题问住了。
“从你开始临摹的那天开始,是不是就没有再画过一幅自己的画?你永远都跟在他身后,当然只能活在他的影子里。你说你不甘心,说到底就是知道自己本领不足,越是不足越是记恨比你好的,我倒是很久没见过这么幼稚的逻辑了。”
她看过去,对上他的眼神,从愤懑到茫然再到如梦初醒。突然他苦笑出声,嘀咕了一声,
“你说得对,可惜了。”
“可惜什么?”
“我说,可惜你还是来晚了。戴源的计划之前效果都不够彻底,所以这一次,是江祁川最讨厌的一种办法,远比把他曝光在人前更折磨。”
许盈的手机响起,她循声查看,网上这一次的最新论调,是说江祁川的作品全部都是代笔,而耿霖的名字也一同出现在了社媒的博文上。
“我不管用什么方式,戴源的方法就是帮助我,把我推上江祁川的位置,我没有江祁川那样的追求,只要许我名与利,就算往后他想要驱使,我也认了。”这一切来得太快,许盈已经预见了最坏的结果,可还是继续回答,一边思索还有没有其它办法。
“驱使?等江祁川倒了,你也就没用了,你这样的软柿子比江祁川好对付多了,你的下场只会比江祁川更惨。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转身离去。耿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失去力气,跌坐在地,幡然醒悟。
————
一步出错,步步濒死。许盈早已经想到了,这下回到公馆,江祁川的脸色。
他见到许盈,没有追问解释,这些对于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只问了两句,
“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他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画面里正是最新的博文,
许盈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两个人的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却又都倔强的强忍情绪,
许盈才反应过来,耿霖说的最折磨人的方式,原来不是代笔,而是本就在低谷的人,被自己不设防的爱人猝不及防推进了深渊。
“好得很,许律师玩得开心吗?”这是他问出的第二句,
许盈依旧没有回答,好像一切都走进了死路,难得生还之机。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你走吧。”他声音颤抖,扭过头,转身走回屋内,眼见着两人之间的那扇门彻底关上,彼此眼中的爱人,消失不见。
第33章 ☆、Chapter33买定离手
许盈浑浑噩噩的走在街头,明明时节已经过了立夏,可是不是席卷而过的风,还是吹得人直打颤,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去了夜烬。
显然她苍白的脸色和紊乱的步伐吓到了坐在店内的陆澄,他赶紧起身出来扶住即将摔倒的许盈,
“怎么了这是?”
许盈脸上神情依旧木讷,也不说话,只是挣开被扶住的手臂,一路扶着店里的桌椅向吧台挪去,见到她这副样子,还要调酒的小哥给她上酒,陆澄赶紧制止。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啊。你如果不说,今天店里的酒我保管你一滴都喝不到。”陆澄有些恨铁不成钢,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这么颓丧。
许盈北风吹乱的发丝糊在脸上,转过身抬眼看他,眼底是道不尽的痛处,又无从说起,
“我也不知道。”许盈的茫然并不是刻意的掩饰,她现在是真的想不到一点办法。既然没酒喝,她又摸索着下了高脚凳,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周身全无一丝生气。陆澄生怕她这么回去出事,忙拦住她,
“我打电话给江祁川,让他接你回去。”听到江祁川的名字,许盈眼中闪过一点动容,随即又想到什么,心如死灰。
她抬手熄灭了他的手机界面,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告诉他,
“不用打,他不会来的。”
“什么意思?”陆澄有点懵,愣在原地,
“意思就是结束了,分手了,他不会想见我,够清楚了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意,更像是在恼自己做的事,除了怒意还有哀求,她不想把这道伤口撕扯的血肉模糊。
说罢,不顾阻拦就往外走,陆澄还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走出店外,自己只得拿上钥匙,追出去。
“走什么,
我送你回去,你要是回去路上出点事情,念念会怪我。”陆澄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容她拒绝。
一路上就这样一言不发,许盈似乎是听进去了陆澄的话,没有再犟。
车辆行驶至揽月湾,许盈丢下自己的车钥匙,“明天麻烦你去公馆把我的车开回来。”
陆澄还想叫住她叮嘱几句,她却不由分说的关上了车门,陆澄知道,不管是在夜烬,还是回家,她想喝的酒,最后都一定会喝到,所以今晚的她注定要醉,谁都拦不住。
————
江祁川这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电话里只听他说想找人喝酒,等到刘平远真的带着就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敲门没人回应,刘平远最后试了试密码,和工作室的一样,这才进到屋里来,在外间却找不到人,他正纳闷呢,叫自己来喝酒不应该是朋友聚会吗?一个朋友没见到,现在连房子的主人也不见了,直到推开画室的门。
着实吓了刘平远一跳,那么大只的一个人就坐在地上,靠着临门的那个橱柜,一动不动地往窗外看,不知道是在看月亮,还是对面墙上的画,整个人都没力气,
他隔了几分钟才意识到自己喊的人到了,看到刘平远仍然无措地抱着酒站在门口观望,他努力站起身,仍旧不发一言,径直从来人手里拿酒、开瓶,一股脑灌下去。
刘平远着急忙慌地放下手里的酒,再想去拦,他手里那瓶已经去了大半,直到被呛到,才不得已停止,猛烈地咳嗽。
刘平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清楚,
“怎么了?”
江祁川放下酒瓶,只摇摇头。醉意上头,他右手支撑着自己站起身,走向窗边的手稿画框边,伸手指指画面,有些自嘲的笑出声,眼泪却是随之夺眶而出。
见他站不稳,刘平远皱着眉也向窗边走去,定睛看去,画面上是女人和两只翘首待哺的小猫,虽然五官刻画不细致,但是人谁都能猜到,这八成是许盈。
“说呀,这画怎么了?”刘平远当然不知道画里的故事,更不知道这两天在这座房子里的诸多闹剧。
江祁川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酒精的麻痹作用让他的舌头活动有些迟缓,口齿有些模糊。
“老刘,你知道吗,我,我江祁川,在她许盈眼里,也不过就和这两只流浪猫一样,她一时兴起救起来把玩,玩腻了就往旁边一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