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他开始在这间空空荡荡的画室里打着圈地晃悠,一边走一边说,
“我呢,我才是最傻的,竟然自以为能够得到她的青眼,得到她一二分的爱意。可笑,真可笑。”
刘平远大概知道他今天这个样子是因为许盈,但又弄不清楚两个人是发生了什么矛盾,又是什么程度的矛盾。
他突然回身,死死的按住自己,情绪变得激动,“不是说开奖前都是买定离手,不容反悔么?她凭什么选了我还要去选其他人?”
刘平远挣脱不得,听到这里以为是他吃醋才会这样,刚想安慰他,却被他推开,他倒退着重重的撞在那排橱柜上,突然脱力地坐回地上,继续喃喃道,
“是了,是我太天真,一个敢喝答案的狠人,有什么事她做不出来,有什么人她不敢算计。”
“答案?你等会儿,你说谁喝了答案?”刘平远已经跟不上他跳脱的思路,再一次抓错了重点。
江祁川瞥了他一眼,抬抬下巴,指向刚才那幅画,随后又给自己狠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浇灭了他所有的后话。
“许盈?她不是酒精过敏吗?”
江祁川点点头,“是,她是酒精过敏,对于她来说只不是喝酒上脸,她也没少喝。”他只回答了一半,刘平远仍在等待他口中的答案和许盈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去夜烬,回来的时候外套口袋里的那个方形耳环?”
刘平远细想着,这才反应过来,
“耳环是许盈的?”
“对,陆澄告诉我,我到店里的时候那个人刚走,”他顿了顿,又灌了一口,瓶中的酒一滴不剩,他随意地往旁边一丢,圆柱形的酒瓶,一股脑滚出了画室门外,刘平远赶紧往外追瓶子,却听身后人继续道,
“那个时候不能确定,但是我借住在她家的时候,她调出了赊月色,再后来我知道了她也是夜烬的合伙人之一。”
刘平远好不容易将那个瓶子截停,立在门边,反应了一会儿才抓住了重点,
“所以说,其实我不用去碰运气,其实只要找许律师就能喝上赊月色。”一句话说罢才发现自己成功抓错了重点,赶紧改口,
“也就是说,你的灵感缪斯,其实就是许盈啰。”刘平远不禁咂舌感慨,“孽缘,真是孽缘呐。”
“对,孽缘嘛,想来也不会有好结果,这不就自讨苦吃了。”江祁川承认了当前的困局,
方才醉意上头的激烈逐渐褪去,江祁川终是将这几天的前后始末都和刘平远交代了,从叶钟玉告诉许盈自己的情况开始,一直到许盈找那个耿霖分析自己,现在闹了一出枪手代笔的好戏,刘平远的脸色也随着他的讲述逐渐阴沉下去。
“其实她随便编一个理由,我都会信的,可是她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江祁川的眼眶里再一次有泪上涌,刘平远也没再嬉皮笑脸地打趣,只是冷冷的留下一句话,
“就你也别喝了,我帮你收拾一下家里,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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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叶钟玉的思路被一阵猛烈地敲门声打断,来者正是脸色铁青的刘平远,
她不明所以的打开门,却不想来者直接就是一通质问,
“叶钟玉,你当年利用我,把江祁川推进CQ这个火坑也就算了,现在又利用许盈,你到底要把江祁川逼到什么地步才满意?”
“什么意思?”近来两人的关系已经缓和许多,他突然这么一问,叶钟玉要说什么反倒一时间被噎住了。
“都到现在了,你还要继续掩饰?当年江祁川本来是想依托江家自立门户,是你用CQ和马蒂斯的一份合同让我极力撺掇祁川进了CQ,然后这么多年你们公司都做了些什么勾当就不用我帮你复习了吧。这次回来,你告诉许盈江祁川的情况,再到这次的枪手代笔,你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旧事重提,叶钟玉紧皱着眉头,心凉了半截,脑中又想起了当年他们俩分手闹掰的那一次争吵。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信自己,一如既往地自说自话。
“你还是没变,这么多年你还是不信我,我叶钟玉在你心里从头到尾就是个精明算计的恶人是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慷慨陈词的过分,语气软下来,却仍旧再问,问她到底有没有推波助澜,暗中操盘。
叶钟玉冷笑一声,完全失去了耐心,抬手送客,
“滚。”自此不发一言,直到他离去,重重关上门,跌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第二日,见到许盈的时候,两个人都看着对面苍白的脸色满是无奈,
“是刘先生找你说什么了?”许盈抿了口咖啡,仍旧有气无力的开口,
“无所谓了,昨天他来找我一通质问,我才算看清,我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叶总监,一辈子那么长,谁说得准呢?”
“一而再可能是心存侥幸,再而三就是犯贱了。”叶钟玉的话里全是自嘲与冷意,而后话头一转,不管刘平远做什么,她就现在的形势看,依旧有必要知道许盈和江祁川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是你说无论他画与不画都不影响你们的感情嘛,怎么还是走到如今这般田地,当然,我知道网上那个什么枪手代笔的事不是你做的。”
“是,我们都可以说不在意,可是他自己又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终生的职业。就算我们不给他任何压力,他早晚有一天要把自己逼死。”
“自责和怨恨,二选一,我替他选。我来做这个恶人。”
“你又凭什么替他选?搭上你自己,值得吗。”
“事情都已经发生,还来纠结值不值得有什么意义,不过我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操盘了,等找到办法再想解释的事情吧
。没有证据,没有出路,所有的解释在他看来都不过是诡辩,不要越描越黑。”许盈的声音比刚才强硬不少,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若是这次的坎过不去,江祁川就不仅仅是前程尽毁,就连以前的画作都免不得被打上代笔的标签。
第34章 ☆、Chapter34向死而生
“戴源?”叶钟玉试探道,其实也不难猜,江祁川一个画画的也没什么别的结怨之处。
“是,我已经确证了这件事,那个耿霖已经承认了,不过我们还是想得太简单,从陈眠眠开始,戴源就已经在局中了。换言之,作为布局人,我们都是他局中的棋子,棋子不听话,就不断的加压驯服。”
叶钟玉显然对于这样推导出的长时间线也倍感震惊,网上的舆论战攻势一拨接着一拨从没断过,却不曾想是戴源全权掌控,甚至不惜把自己的情人,乃至唯一的女儿都推出去做棋子。
“他也没想到,江祁川没有像在公司的时候那样逆来顺受、独木难支。”叶钟玉轻敲桌面,有几分调侃,
“我早说,这小子运气真的很好。不过如今的局面没有解决办法,还不如让他早早在直播事件里销声匿迹,你们负隅顽抗这么久,不还是没抗住么。”她对上许盈的视线,话头戛然而止。
因为她察觉到许盈的眼神里并没有那么多的绝望和沮丧。
“如果注定是死局,那唯一的办法,无非就是赴死而后生还。”许盈说着,拇指与食指紧紧捏住搅拌咖啡的小勺。
叶钟玉这一次也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不过置之死地而后生,活不活得过来另说,许盈还要再给他的处境添一把火,往后要他理解这一番良苦用心怕是难上加难,许盈此举,很明确的是放弃了这段感情。
“怎么个死法,又怎么个活法?”叶钟玉不动声色的对着侧面的落地窗补妆,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脑中思绪杂乱不堪。
“现在的链条里无非是耿霖站到了台前,他不是想赢吗?那就让他赢。我不仅要他赢,还要赢得漂亮,要赢到万众瞩目。”
叶钟玉扣上化妆镜,清脆的声音也停下了她的思绪,听到许盈的话,难免惊骇。
“登高必跌重?”
许盈摇摇头,“耿霖不是我们的敌人,如果他真的能赢,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赢不了怎么办?”
“那就没办法。”许盈笑着说出最后一句,带着如释重负的语气,“真到这一步,我就在江祁川走投无路的时候,把他圈在身边,我又不在乎他是不是享誉世界的画家。”
许盈站起身向外走,叶钟玉此刻也不知道是感慨她的大心脏,还是嘲笑她孤注一掷的天真,只打开手机界面,订了出国的机票,什么都没带走,只是倦了。
【那就祝你好运,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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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霖没想过,和许盈那天不欢而散之后,她还会来找自己。这一次他的神请严肃,只当是她要带着律师函来为江祁川讨个公道。
“今天还有什么要问的,许律师。”他的声音有些迟疑,
“今天来没什么问题,就是想与耿先生合作。”许盈带着笑意,很自然的往里间的教室走,打开了教室的灯,空间里霎时间亮得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