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开口,“你还不走么。”
“小叔……”
“叫我做什么?快去你丈夫身边吧。”
他话语里是罕见的冷漠,这疏离如冰棱般刺穿了她。
季绫紧紧攥住床单,咬着嘴唇,一滴眼泪聚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一段沉默。
季少钧回身,正看见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睫毛坠落。
阳光透过纱帘照在季绫的脸上,将她脸上的绒毛染成金色,彷佛勾了一道金色的边。凌乱的发,凌乱的衣衫。
他叹息一声,“绫儿,我不是嫌你……我只是没那么能忍,你看,我几次三番克制不住了。”
“我也不想让你疏远我。”季绫带着哭腔,“我不要……我人前要演得完美,可我又不是铁做的,从前也没担过这么大的事。我就想要你陪着我。”
“你丈夫呢?”
“他……他自己的事尚且焦头烂额。”
“我是人,不是神。我做不到靠近你又不碰你……所以我只能远着你。”季少钧说。
季绫只顾摇头,“我不要你远着我。”
“我们已经这样了,没有完美的选择。”
季绫哭着,“为什么叫我选?”
季少钧叹息一声,“绫儿,我不是在逼迫你。你走的这三年我日日夜夜想你,现在我没法抱着你什么也不想。”
季绫执拗地说,“没有小
叔做不到的事,小叔可以不想。”
季少钧定定地瞧着她。
许久,才柔声道,“我想过在你面前藏起欲望。可我到底是个男人,你到底是我爱的女人……”
“不行……不行……”季绫依旧抗拒接受,即使他说的就是事实。
季少钧道,“若是有女人对周柏梧死缠烂打,他怕是没你这么抗拒。”
季绫咬着唇不答。
男人大多是她父亲那样,姨太太女朋友姘头,毫无负担地同时拥有。
两行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床上洇湿了圆圆的两块。
“你知道我为什么爱看你哭吗?”他问。
她咬着唇,“我不想知道。”
“因为你很坚强也很聪明,你知道大部分时候眼泪是无用的。从小到大,你就不会在不爱你的人面前哭。”
胸中的那股酸涩竟直击小腹,化作一股酥麻。
他欺身而上,却只牵起她的手,“绫儿,你知道我每次想你,都会怎么做吗?”
季绫摇了摇头。
他把她的手背贴了贴嘴唇,“像这样,我会闭上眼睛,想象着是你的温度。”
他俯下身子,亲了亲她的唇瓣,“我不想分开,也不想等到下辈子。”
季绫流着泪,嗫嚅着,“小叔……绫儿只在你面前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不想这样……不想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他将她身上的衣物缓缓剥除,动作轻得如同拨开珍珠的薄膜,“我也不知道,所以,顺从本心就好。”
他含住她的唇,把呜咽尽数吞入腹中。
胯下那物早已昂扬,他缓缓挺腰,被她一点点接纳。
季绫长叹一声,花心露华更甚。
经年的思念化作剑雨,尽数射向她。
她是一只水上的小船,随着波涛起伏,摇晃着身子。
眩晕感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她几乎要化在他身下。
“小叔……小叔……”
他随着他的动作喘息越发剧烈,冷冷的秋日,一滴汗却滴到她的胸口。
终于他狠狠顶弄几下,尽数泄了出来,却并不急着离开,只把软绵绵的人儿搂进怀里,亲了又摸。
“绫儿,你的事我不乱插手,可我们的事,交给我好不好?”他柔声说。
“我们没有以后的。”
“我们会有以后的。信我,好不好?”
季绫窝在他怀里,两人满身的汗也舍不得松开。
她终于意识到她还是想要他,可她结了婚,已经晚了,“我当初不该把柏梧扯进来……可厂子里的事,娘和小姨管了一半儿,于情于理,我现在都不能跟他分开……”
他往她脖颈重重地咬了一口,“真当我和他一样好脾气?我可见不得你在我身边口口声声说着别的男人。”
季绫缄口不言。
他知道,叫她迈过心里那道坎儿,不是一时片刻的事。他自己不也挣扎了许多年么?
他随手扯了条薄毯裹住软绵绵的季绫,一路抱到桌前,“该说正事了。单靠老王的单子,你的厂子撑不了多久。你们厂里的轧钢机能改膛线,废铁渣也可溶了做弹壳。这仗一时半会儿打不完,你们厂子大,转民用接不到多少单子。但造枪炮大需求大,你考虑一下。”
季绫忽而沉了脸,“这就是小叔今日打的主意?让我当外室,换你的庇佑?”
“我没打算用什么利诱的伎俩,你本就是我的。”
季绫没等他说完就拒绝了,“我不做,别以为我是你挥之即来的,上回造了样枪是你不要。别以为我离了你就做不成事。”
“绫儿,你何必跟我赌气?”季少钧笑了笑,“此事,不是小丫头依赖叔父,而是这世道,商人不得不依赖有兵的人。何况,你和你的厂子是两件事。你们厂子规模合适,你造的样枪是最好的,这是宋的意思,我没有资格决定这些,不过是近水楼台,把你的情况告诉她了。”
季绫觉得有几分道理,将那批文细细看过了,两人约定下周去军政署找见证人,签下这笔单子。
他见她看完,收回了手,柔声问,“那你陪我一会儿好么?当作是临行慰劳,或是替你传消息的奖赏?”
第83章 ☆、83.还记得怎么开枪么?
季绫与他相对而躺,静静地看着他,“你要睡觉吗?”
“不睡了。睡不了多久,况且也睡不着。”他低声说,“难得你陪我,舍不得睡,怕一觉睡过去,再见你又不知是何时。”
他眼下微微泛着青色,下巴的胡茬也冒了出来,比分别时憔悴了不少。
季绫看着他脆弱、疲倦、无力,无端生出一股爱怜,仿佛他是她的一个大玩偶。
仅仅这样想着,心脏就像浸泡在一腔暖流里,悠悠摇晃着,像春日阳光下,暖融融的海水里的一尾悠闲游弋的鱼。
他吻她,“别怕……我要的不多,你偶尔来看看我就好,好不好?”
季绫喉头发紧,又哭又笑地推他,“你早不说,现在木已成舟,还有什么用呢?”
他抵着她的颈窝,“男人能娶几个女人,你就不能有两个男人了?姓周的那小子如今被你压了一头,指不定私下里找女人泄愤。”
季绫一瞧见他提起她丈夫的这副怨夫样,就忍不住笑,“堂堂季司令,竟在背后嚼舌头。”
“我没办法,总不能杀了他。”
“那你这两年,到底有没有别的女人?”
他挑眉一笑,“方才那样多……像是有的样子么?”
她忽而耳根子燥热,“说话检点些罢!”
“也不知道哪大小姐大白天光着身子跟叔父睡在一起,倒叫别人检点了。”
季绫气得翻过身子背对着他,“惯会贫嘴!”
他抵着她的颈窝抱住她,笑出了声。
没过片刻,他没了动静儿。
季绫以为他在装睡,仔细盯着他看了一阵儿,才发觉他真的睡着了。
季少钧有失眠的毛病,觉浅。往日在她身边,才能全身心地放松入睡。
她静静地看着他呼吸,感受他身体的每一次起伏。
许久,他的呼吸渐渐绵长而舒缓。
他睡着了。
季绫不由
自主地抬起手腕,指尖顺着他的眉弓游走,划过眼尾,他顺从地合上眼皮。
他的眉是这样走的。
他的眼角是这样扬的。
他的睫毛是这样弯的。
他的鼻梁是这样挺的。
他年轻时脸上那些弧度与线条,隔了这么久,她依然熟悉无比。
她的手停在他的耳朵旁边,季少钧依旧闭着眼,呼吸渐渐缓慢而均匀。
季少钧在她面前从不隐瞒什么,因此季绫虽听不懂无数个陌生的人名和局势,也知道他的处境。
从前是朝兢夕惕,不敢懈怠一分。
近年来境况好转,终于收服人心。
可……他比从前更憔悴。
她记得他失眠很长时间了,像这样轻易地睡着,不容易。
她不忍叫醒他,随着他的呼吸,吸气,呼气,将心中的千头万绪都吹散到空气里。
渐渐困意来袭,她强撑着睁开眼睛,她得醒着,替他看着时间。
季绫将手指插进他的短发间。
新剪短的,有些扎手。
她不由得笑了笑,拱了拱身子,更舒服地窝在他怀里。
然而她忽然又想起,如今她是有丈夫的人了。
季绫啊,你真是恶心又卑劣。
打着叔侄的名头,与一个对她有欲望的男人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