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软不吃硬。
季绫在他面前越发肆无忌惮了。
原本以为自己会吃不少苦,可当枪法逐渐稳定,她的成就感便油然而生。九成都打在靶子上,算不上百发百中,但自保已经绰绰有余。
她已养成出行坐卧随手往腰间摸一摸的习惯,那坚硬的金属带给她极强的安全感。
然而,数日过去,她的手臂也因为长期训练而发酸,举枪时甚至有些颤抖。
季绫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小叔,绫儿想休息了。”
“你小时候四处翻墙揭瓦,长大了倒没力气了?”
季绫皱着鼻子佯装生气,刚想再说点什么,谁知他忽然攥住她的手腕,高高抬起。
她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迫往前一步,几乎是半个身子都落进了他的怀里。
“你做什么?”
她挣扎了一下,可他的力道极稳,像是铁钳般将她固定在原地,“你对我毫无防备,我看就算是百发百中也无用。”
“谁说我毫无防备?”她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想起那日在警察厅里他说过的话,于是,学着他的语气——
“绫儿只是习惯信小叔,不习惯防小叔。”
季少钧微微一顿,目光微不可察地深了几分,像是没料到她会记得这句话。
“伶牙俐齿,油腔滑调。”他低笑了一声,嗓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却没有松开手。
“是吗?那你瞧瞧,我的牙俐不俐?”季绫盯着他,张开口,柔嫩的舌尖半探不探地。
他的手,顿时一僵。
他不是没见过她撒娇,也不是没见过她的狡黠。
可她从未见过她这样。
动作分明是勾引,偏偏带着过了火的青涩至极的小聪明。
今日她只涂了雪花膏,凑得近了,鼻息间满是女孩子家独特的脂粉香气。
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视线缓缓落在她微张的唇上,和那略有点不整齐的门牙上。
她的门牙更大些,挤得两边的牙不太整齐。
他从这小小的不合规矩之种,又窥见出独特的可爱。
季少钧不自觉地咽了一口津液,喉结滚动,指腹缓缓收紧,几乎要握住她的手腕。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骤然回神,冷静地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看清楚了?”她问。
他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躁意,一手捂住她的唇,“风大。”
“都亲过了……倒不敢看?”
话音一落,他的眼神就沉下来。
他把她往怀里一带,“我不是不敢。我是怕你……受不了。”
季绫脊背都发麻。
他看着她勾唇一笑,放过了她,“既然今天不想练,现在就回去吧。”
作者的话
Catoblepas-
作者
03-08
小叔内心:可爱啊!!!!!!!!!!这么会有这么萌的小东西!!!!!!!!!!!!!!!——感谢推荐票!!!一想到有人会喜欢就来劲儿了!!!我还能写!!!
第28章 ☆、28.她确实存了点坏心思,那他呢?
日头正盛,微风带着暖意拂过。
天气真好,季绫还舍不得就这样回家。
她连连叫住他,“中午了,陪我去吃饭吧,家里的老妈子做饭总是那个味道,我都吃腻了。”
“你想吃什么?”
“那……陪我去德明饭店吃俄国菜,米儿说新来了个白俄厨子。”季绫拿食指戳他的胸口,是警告的意思,“今天不许就着牛乳吃两片面包了。”
“我陪你就好。”
她撇撇嘴,不满地嘟囔,“为什么!那有什么意思。”
他轻笑了一下,“中午吃饱了,下午昏沉。”
“你不睡午觉?”
“睡不着,所以不睡。”
“那去璇宫饭店吃茶点,”季绫不依不饶,手指绕上他武装带的铜扣,“虾饺云吞,清淡又鲜美……”
他却拨开她的手,“绫儿,别在我身上费心思。”
说罢他便转身去收枪。
季绫愣愣地看着他,心底那点怜惜一点点地攀附上来。
她小时候没父母管,但一个赵姨娘,一个小叔,教会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
那时小,只顾玩儿,谁想乖乖睡觉呢?
赵姨娘拿她没法子,索性不管她睡不睡。
那时候小叔才十几岁,没有少年人的冲动,耐着性子守着她。
她闭上眼睛装睡,可每次等不到小叔离开,就真的睡着了。
——虽然,她醒来之后,他依旧还在她身边。
季少钧以为季绫会伶牙俐齿地顶回来,或者耍些小性子,正琢磨着该如何抵御答应她的冲动,转身却瞧见她站在那儿,已红了眼眶。
他愣住,像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碾过。
“绫儿?”他声音越发柔和了几分,“是小叔话说重了,不哭了。”
她抬手抹了把脸,含泪看他,“我哪有那样小气!”
他接过她的帕子,把她拉近了些擦眼泪,“那你哭什么?”
她说,“我可怜你。”
他呼吸一滞。
风吹过他们之间,吹散了两人指尖残存的火药味儿。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机护圈,似乎借此就能抵挡心中某处细微的塌陷。
“我没事……”他最终只是说出这苍白的三个字。
季绫看着他忽然笑了笑,还带着鼻音,“我中午吃得饱饱的,一定要好好地睡一觉。若是有约,三点多才起,若是没有约,能睡到四点多。午觉睡得长,晚上却困得早。粟儿打趣我,一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睡觉,幸好不是个丫头,不然要被主子打的。前几日我生平第一回睡不够,白天总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做什么都没力气。”
他声音越发软了几分,“我没事,别担心。”
季绫只垂下眼,不再多言。
她见过那些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的人,以为那是苦难的样子。
或者像周青榆,每一次现实的灰暗都会嘲弄她的信念,把希望一点点剥夺得只剩骨架。前进或停下都痛苦。
这几日见了他,才发觉还有另一种苦难——
玉茗珍馐不敢入口,绣枕罗褥难以安眠。
“好了,别哭了,我陪你去吃饭。”他说。
季绫的语气越发柔软了几分,“那以后你试试午睡吧,哪怕半个小时也好,养养精神。”
季少钧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季绫抬头看了看天色,不远处的江面上,铅灰的云层越压越低。
“要下雨了。”她说。
“嗯。”
她拽住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快走吧,在路上下起来就不好办了。”
他终于低声道:“好。”
雨前的漢昌越发闷热,空气像是一块沾了水的缎子,沉沉地裹在人身上。
好在要下雨了。
等暮春初夏的第一场暴雨落下,这难耐的闷热就消散了。
季绫拉着季少钧去了她常去的一家饭店,店面不算奢华,但胜在菜式地道。
一落座,她熟门熟路地点了一桌子菜,红烧蹄筋、卤牛肉、香酥鸭、老母鸡汤,还有一小盘酸萝卜解腻。
等菜时,下了雨。
雨砸进窗棂,街上成了一片狼藉的黑影,檐下全是躲避的行人。
菜一上桌,红烧蹄筋被浓油赤酱包裹,色泽油亮,胶质丰厚,筷子轻轻一碰便颤巍巍地晃动着。
牛肉切得薄透,沾上泛着红润的油花,趁热送入口中,鲜嫩而醇厚。
她吃得津津有味,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鸡汤。
鸡肉炖得软烂,筷子轻轻一撕便骨肉分离,汤底浮着几颗枸杞,散发着香气。
反观季少钧,他吃了几口之后,只坐在一旁,替她夹菜倒茶。
她皱着眉头瞪他,“你到底吃不吃?”
他淡笑着看她,语气温和:“我吃够了。”
“没够。”她蛮横地说。
季绫拿自己的白瓷小勺子舀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牛筋,半透明的胶质闪着诱人的光泽。
她又夹了一小筷珠圆玉润的白米饭,就着酱香浓郁的汤汁,喂进他嘴里。
她学着他教她的那副严厉语气,命令道,“吃。”
他轻轻笑了,张口含入。
牛筋入口即化,汤汁醇厚绵长,他细细咀嚼,面颊肌肉随着咀嚼微微收紧。
他咽下,喉结滚动,又抿一口茶,而后擦净唇畔的水珠。
季绫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吃得斯文极了,像一只不慌不忙的大猫。
怎么会有人吃饭也这么好看?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挑眉,“看我做什么?”
季绫忙垂下眼,撇嘴道,“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笑了,忽然抓着她的手腕,就着她的筷子,将她搛的小块烀藕吃了。
她的心尖猛地颤了一下,耳根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