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明明绫儿想要你睡好,我自己倒睡死了。”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浓郁的撒娇意味,刻意在他身边蹭着,装作天真无邪的模样。
他低笑了一声,指尖揉了揉眉心,“我睡着了,别担心。”
可话音刚落,他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掩饰不住微微的倦意。
季绫眨了眨眼,依旧是故作天真,“是不是绫儿的法子没用?”
她说着,散开的长发垂下来,丝丝缕缕地撩拨他的手臂,“是的话也没关系,绫儿不会难过的。”
季少钧终于抬起眼。
他伸手,将她散落在面前的长发别到耳后。
他指尖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脸颊,顺着她的轮廓缓缓下滑。
他明明可以一触即收,可却多停留了一瞬。
这一瞬间,带着飘渺的试探与侵略,烙下温热的触感。
他的声音是一涌暗潮,缓缓流淌进她的耳畔——
“我还是睡着了比较好,不是么?”
季绫怔怔地看着他。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迅速攀升,血液涌上耳廓,烧灼着她的理智。
空气里弥漫着燥热的湿意,暧昧在沉默中生长,像是蓄势待发的潮水,一旦决堤,便再无回头的余地。
就在这一刻——
一道明亮的闪电照亮了整间屋子。
顷刻之后,“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震耳欲聋,像是一道残忍的警钟,将她脑海中的欲念瞬间击溃。
季绫猛然回过神来,理智回笼,羞耻感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她的呼吸乱了,脸颊烧得发烫,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
她不敢再看他,强烈的羞耻感驱使她猛地站起身,推开门,几乎是仓皇地逃走了。
门被风狠狠煽动,雨水的潮气迅速涌入屋内,带着无比狼狈的痕迹。
季少钧平静地望着那扇还在晃动的门扉,眼底的笑意却越发浓郁。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
仿佛尚有余温。
作者的话
Catoblepas-
作者
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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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新夫婿
按照之前的惯例,季绫该去练枪。
想起昨日之事,她又怕他来。
可不见他,又怨他不来。
季绫坐在黄花梨圆凳上,食指绞着衣角,竟是坐立难安。
粟儿见她心情低落,买了几个好菜,叫上米儿,三人围坐一桌,吃起来。
季绫只直勾勾地盯着桌面,筷子一下下戳散了荷叶,戳烂了烤得香酥软烂的叫花鸡。
粟儿捧着青瓷碗挨着季绫坐下,解开了荷叶包的麻绳,“小姐快尝尝吧,再戳都烂成泥了。”
米儿笑道:“只怕有的人心思不在吃饭上呢……可惜了这刚出锅的酱鸭掌。”
季绫这才回过神来,搛了一块咸香入味的酱鸭掌搁进碗里,也不吃,只看着米儿笑:“那你说说,我心思在哪儿?”
粟儿道:“我听李中尉说,昨日枪械室新进了批德国造,小姐怕是在惦记……”
季绫拿筷子尖戳着碗底,半嗔半笑道:“谁稀罕那些铁疙瘩!你既成日间盯着法租界那边儿,不如收拾包袱去那里当差。”
粟儿本拿着勺子舀蟹粉豆腐,听了这话,连连搁下勺子直摆手:“可不敢,三爷连小姐都训,丫头去了还不得被骂死。”
“快吃你的吧,蟹粉都凉了。”米儿扯了扯粟儿的衣袖,“我记得上一回小姐这样跟三爷走得这样近,还是四五年前了吧?”
季绫抬眼瞪了米儿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别再说了,怎么越来越像粟儿了,成日间嘴不得闲!”
季绫说着,手不知何时又放下了筷子,将枪管在掌心转了半周。
扳机磕到桌沿,发出一声脆响。
米儿笑道,“从前倒想不到小姐还喜欢枪,既然这么舍不得,就不还了。”
季绫拇指蹭过枪柄,声音放低了些,“不用还,他给我了……他说去年租界暴动,他腰上别着的就是这把。”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竟是有些得意的。
这把枪,不只是枪,而是他与她独一份的亲密,代表着某种她自己都不愿细想的意味。
粟儿一听,忍不住笑了,“小姐闹着玩就算了,带回来做什么?碰上事儿了,找三爷不就得了?”
季绫垂眼看向那枪,摇了摇头,“如
今我有这个,管他青帮红帮……”
米儿半是刻意地说,“自己会开枪也好,做叔父的,总不能护侄女一辈子。”
粟儿道,“我倒想起了,这两日听说夫人正给小姐物色新夫婿呢。”
米儿道,“那可难找,不知该费怎样的一番功夫呢。”
粟儿笑嘻嘻地拿手往门外一指,“这还用找?你们看看外头,今儿府里这阵仗,像不像是要待客的样子?”
季绫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外头果然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小丫头、老妈子来回穿梭,正张罗着些什么。
近日远道而来的客人不明不白死了,底下人议论纷纷。
季绫是个生性喜欢热闹的人,可这几日,诸事烦扰,原本活泼的性子萎靡了几分。
文容卿素来喜欢一个人,不愿理这些府里的宴席礼颂,可架不住赵姨娘话多,常常在她耳朵根子旁边念叨。
什么“四小姐生日那天,只接待了近处的亲朋好友,未曾广邀宾客,亲朋好友心中不平”啦…
什么“府里下人少了个得赏钱的门路,心中多少有些不满”啦…
再加上今日,季绫的父亲回来,文容卿担心他问起女儿的婚事,便容许赵姨娘去下帖子,选了今日,在府中设宴,热热闹闹地玩上一晚上。
不至于叫他一回来,就大发雷霆。
“就这么着急。”季绫心里明白了这顿晚宴的目的,眼神冷了几分。
她指尖轻轻一转,枪身在掌心打了个旋,流畅得像是与生俱来的习惯。
——自然是这些天他叫她开枪时的小习惯。
季绫不自觉就学会了,就像儿时学写字,像他一样拿到钢笔时,先在食指指节转上一圈一样。
季绫吃饱了,含了一口茶,漱了漱,一口吐进痰盂里。
本来心无杂念,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季少钧的眼睛。
那双眼睛,总是平静、克制的,自然不会有别的心思。
这个年纪的男人,一般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就算他不想结婚,莫非他不想那些事?
她耳根猝然染上一抹薄红。
粟儿的注意力总在她身上,立即捕捉到她的异样,“你脸红什么?想到谁了?”
季绫忽而沉下脸,收敛心绪,自顾自喝茶。
粟儿见她挂了脸,连连搂着她的胳膊撒娇,“我也没说什么呀,你怎么生气了?”
“我生我自己的气。”
季绫指腹在杯沿上轻轻摩挲,心里却止不住翻涌起一丝懊恼。
她怎么可以想到他?
结不结婚与她什么相干?
她狠狠地喝了一口茶,试图让这无端的心思从脑子里赶出去。
可那双眼,怎么都挥之不去。
到了下午三四点,花厅热闹起来。
季绫顾不得换衣服,急匆匆跑去,躲在帘子后头探头探脑.
她本以为会看到宾客们的身影,谁知却见母亲正与周柏梧对坐,悠然地喝着茶。
文容卿察觉到她来了,抬眼四下望了望。
她原本神色温和,可一见女儿蓬松着发髻,连衣服都未曾换好,就这样招摇示众,眉心顿时蹙了起来。
“米儿,给小姐梳洗。”文容卿沉声喝罢,转向周柏梧,语气柔和了几分:“让世侄见笑了……”
周柏梧却已然起身,笑意温和,颔首道,“世妹真是一如既往的真性情。”
周柏梧这人,在别人面前对她,倒是知礼守节的。
她皱眉盯着他,不知他来做什么。
若是有公事,那么他是来找小叔的,自己也该退下了。
她不着痕迹地往门外看了一眼,耳边却忽然响起母亲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声音,“离晚上开席还有一阵儿,见你成日闲得发闷,且和世兄逛逛去。”
季绫心头一滞,立刻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果然,母亲是想促成她与周柏梧的婚事。
她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仍是淡淡的神色,“我不想去。”
文容卿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拒绝。
她从未见季绫如此倔强。
女儿虽淘气些,但自小就懂得察言观色,十分乖顺。
在外人面前,向来礼数周到,给足了她面子。
一时间,花厅里的气氛微妙地凝固了几分。
文容卿的目光深了几分,语气仍是温和,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米儿,把小姐带去换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