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钧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一勺一勺地挑着粥里的豆子。
她对豆子说不上厌恶,只是不爱那种沙沙的口感。
初次对周柏梧提,他却笑她做作。
后来也随着周柏梧吃各种豆类。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吃了也就吃了,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吃罢了就忘了。
可她看着季少钧一粒粒挑出来,看着他那副认真的侧脸,心脏猛地一紧。
她的鼻尖微微泛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热了。
他总是这样,连这些她自己都不在意的喜好,连她自己都嫌矫情的情绪,他都记得。
他都在意。
可她必须忘记。
季绫逼迫自己重新想起自己对周柏梧的承诺,她要忘掉季少钧,她会安安心心做他的妻子。
周柏梧很好,对她也好,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总是顺着她。
就连当初发现她对季少钧的感情越了界,居然也没有挥着道德的大旗阻止她,理直气壮地扼杀她的感情。
而甘愿抑制他的爱意,成为帮她守着秘密的共犯。
她对他的感情近乎感激,也近乎习惯,两年多了,自以为爱就是这样。
然而见到季少钧的第一眼,她无法克制地强烈渴望着他,就像是被冲上岸、几近渴死的鱼,本能地渴望着回到水里。
可她必须建起高高的圩堤,将泛滥的心潮拦下。
季绫察觉了她想法的危险,指尖轻轻抚着手指上的婚戒。
可她依然不敢抬头,只消看他一眼——甚至不用看,只需要想到他,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短短的几秒钟,她拼命在脑中回忆周柏梧的好,然而唤醒的不是爱,只有感激与愧疚。
季少钧将一勺粥抿在唇边,尝了尝温度。
“绫儿,要记得好好吃饭。”他嘱咐着。
像三年前,她陪着他时曾嘱咐过的,“小叔,要好好吃饭!”
教会了他,自己倒忘了。
季绫看着近在咫尺的白瓷勺,温热的粥上,浮着些许细碎的米花,香气淡淡地飘进鼻腔。
她犹豫了一瞬。
可胃里剧烈的绞痛,让她无法再忍耐。
她终于张开嘴,轻轻地含住勺子,喝下了第一口粥。
温热的粥滑入胃里,暖意缓缓铺开。
吃了半碗,暖暖的粥下了肚,胃痛渐渐消失,又觉得寡淡。
她放下勺子,轻轻吐了口气,却又微微觉得空落落的。
他将那盒子盖上,放在一旁。
盒底,露出四只饱满的蟹粉包,表皮泛着微微的油光,隐隐透着馅料的橙黄色。
他还想为她拈起一个,季绫却自己拿手拈了喂进嘴里。
蟹粉的鲜香充斥口腔,伴着温热的汤汁,一下子填补了胃里空缺的那点微妙失落。
“慢点……饿久了不要吃得太急。”他笑。
她没有理他,只是专心地一口口吃着。
她吃不了这么多,可自虐式地尽数塞进胃里,直到胃部胀痛。
这是这两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厂子碰见难题,读书时遇到瓶颈,季绫不习惯告诉周柏梧。因为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承担,周柏梧也成日焦头烂额。
她便吃东西。
食物把胃撑满,她心里的焦虑才有所缓解。
“别吃了。”季少钧忽然从她手里夺回最后一只,放回食盒里,扣上。
季绫瞪他。
他从衣兜里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极自然地替她擦去唇边的油光。
她生出一种晕眩的错觉——好像他们的关系,根本不曾改变。
季绫一把打开他的手,扯过他的帕子,“我自己来。”
可下一秒,他已经揽住了她,将她带进了怀里。
季绫挣扎了一下。
他却根本没察觉到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抗拒,手掌覆上她的脑袋,轻轻地顺着她的发丝,“吃饱了?”
她一口咬住他的手。
季少钧捏了捏她的脸,笑得恬不知耻,“绫儿,这样是不是太亲密了?”
季绫:?
她松开了,涎水在她唇瓣与他手背扯出一条晶莹的细线。
那牙印很深。
车厢平稳驶出饭店时,外头鞭炮声还在延续。
后座车窗半开,风卷着红纸屑飞进来,落在她膝盖上,半张喜字贴在裙边,角翘着。
她倚在他怀里,脸色白得发透,额角细汗一层。
季少钧低头看她,指腹轻轻按了按她腹部:“还是痛?”
她摇了摇头,声音细得快听不见,“老样子。”
他又问:“是不是又忘了吃药?”
她咬着牙哼了一声,“我从来不记得日期,总是忘记。”
他低低地笑了笑,嗓音压着火气,“都成了别人的妻了,还是我记得你的月事要吃什么药。你的丈夫到底还是不如我。”
季绫没接话,只别开脸望向窗外。
季少钧趁机将她揽得更紧了些,“绫儿累了,叫小叔抱一抱也不碍事。”
季绫举起那只戴了婚戒的左手,“我结婚了。”
他低头看她那只手,骨节细白,指根的戒指闪着光。而后,他抓过她的手,头低下来,唇落在她的指节上,一点一点地吻。
“那又如何?”他轻声,“你爱我。若不是分别,我还不敢确认,你爱我。”
季绫怔了一瞬,没说话。
她爱他?
她不知道。
如果说,能打破她平静的面具让她大悲大喜,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让她白天明明完全忘了夜里又频频出现就是爱的话。
那么没有人可以超过他。
可是,当她拥有得越多,爱他的代价就越大。
车窗外的街景慢慢掠过,汽笛偶尔响一声,又被玻璃堵回静里。
季绫眼皮发沉,疼着也困着,胃里翻腾了一天,方才被强灌几口酒,如今虽吃了些好消化的,也疼起来。
刚才酒席上几口甜食,搅得更难受。
可在他怀里,腰被垫着,头靠着他胸膛,温度一点点传过来。
她闭上眼。
平心而论——
歪在他怀里,比靠着车窗舒服。
不过是叔侄关系而已。
她这样想。
他的手抚在她背后,指节缓缓摩挲着她脊骨的每一寸细节。
她紧绷了一天的身体,终于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
作者的话
Catoblepas-
作者
05-03
非常“贤惠体贴”的叔
第78章 ☆、78.“乖,听话。”
路上热闹得略显嘈杂。喧哗透过车玻璃,钻进车厢里,一团朦胧的底噪。
黑暗里,他摸索着,将她冰凉的手包裹在手心里,“冷吗?”
季绫直挺挺地躺着,不给他任何反应。
冰凉的料子,摩擦着她赤裸的胳膊,痒酥酥的。
出来得仓促,她没拿外衣。
他摩挲她光滑的肩头,感受到了她细微的颤抖,“冷吗?”
她不应声。
可季少钧凑得更近了些,呼吸喷吐到她的鼻尖。
季绫仍旧闭着眼,却心如擂鼓。
车内很黑,只有街边朦胧的灯光透过车窗,洒下斑驳的光影,将两人的身体渲染得暧昧不清。
他扯过那条她从前的披肩,将她盖住。
手指穿过她的颈窝,捋出碎发时,修剪整齐的指甲划过她的脖颈。
她的指尖猛地一缩,心跳越发凌乱。
有了披肩的阻挡,季少钧的手越发放肆。
今夜的婚宴,虽是从简,但也不可太随意,叫外人看笑话。
敬酒服换了三套,如今穿在身上的这套是软缎子的,被他轻易地掀起,一团温热的褶皱堆在腰间。
她指尖悄悄地收紧,死死地抓住裙摆。
他冰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腿弯画圈。
季绫强忍着,咬紧牙关。
可当他的手顺着丝袜的缝线一路游走至大腿内侧,指尖触碰处,电流席卷全身。
她禁不住脚趾蜷缩,高跟鞋将落未落地悬在脚尖。
她终于克制不住,呻吟从唇齿间溢出。
还好,尽数被呼啸的风声和发动机的嗡鸣声掩盖。
季少钧根本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指尖抵住丝袜的扣子,缓缓地解开。
她身上的香味还是从前用的那种,淡淡的,闻得他心乱。
季绫盯着他,竭力咬唇克制着声音,“我以为,你至少再纵容我一次。”
他没应,手顺着开口钻进去,指尖不紧不慢地画着圈。又凑近她耳边,“说句好听的就放过你。”
他的唇几乎贴在她的耳垂上,带着灼热的呼吸,刻意地撩拨着她耳后的敏感皮肤。
季绫不答。
他的语气里带着劝诱,“好久不见了,你还没说想我。”
季绫的声音颤抖着,带着被压抑太久的情绪,轻轻地,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