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兴红肿着脸,嘴角淌出一道殷红色的鲜血:“韫之,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
众人见状皆惊讶不已,纷纷窃窃私语。
“我看这郡安子爵好似不是那种人?莫非真是喝多了认错人了?”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当着这么多人哭成这样,还自扇巴掌,连面子也不要了,应该是真心悔过罢。”
“别听他胡说,你看韫之姐身上的伤痕,我瞧着一点也不像认错了人打的……”
“这可是在太皇太后面前,他如此豁得出去,想必是真心改好。”
“怎么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呢?”
“有什么怪的,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看着钱兴能真心悔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萧玉柔眯眼看着钱兴,他那皮囊看似悲切痛悔,可眼睛不会骗人。
他的目光是冷的,看着言韫之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的眼底闪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另一边,太皇太后看着脸肿成馒头的钱兴,面色有所松动,却依旧厉声问道:“方才韫之所说,徇私枉法,以权敛财一事,郡安子爵可有解释?”
钱兴红肿着一张脸,道:“臣承认是醉酒之后失手打了韫之,可以权谋私,是万万没有的!不信太皇太后可以差人去查,钱兴若有半句虚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太皇太后深深看了他一眼,晾了他片刻,方才冷道:“哀家自然会查。”
钱兴将头压得更低,毕恭毕敬道是。
正说到此处,门外通传道:“兖国公来了。”
“巧了,”太皇太后嘴角微微扯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宣。”
兖国公信步入帐中,朝太皇太后行礼:“这是怎么了?”他转身看了满身旧伤的言韫之一眼,又看看嘴角淌血的钱兴,愣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明白些什么了似的,恨铁不成钢道,“孽障!”
太皇太后冷眼看着。
钱兴被兖国公结结实实踹了一脚,旋即又爬了起来:“侄儿知错,侄儿知错了。”
兖国公冷冷一哼:“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你,模样品行都是顶好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能下此狠手!?”
钱兴愈发愧疚,哽咽道:“是侄儿的错,侄儿都认,要打要罚,侄儿绝无怨言,可侄儿真的没有徇私枉法!真的没有!求太皇太后明鉴!国公爷明鉴!”
“什么?”兖国公面色疑惑,“敢徇私枉法?”
太皇太后轻轻一嗤,兖国公并未听见。
兖国公略一思索后,皱眉对太皇太后道:“兹事体大,两个孩子打架不算什么,可徇私枉法之罪不是闹着玩的。”
太皇太后淡淡道:“噢?那国公爷可有什么想法?”
兖国公作揖:“臣弟不敢,只是这徇私枉法一罪,还需铁证才好处置……”
钱兴似是怕极,连连跪求:“没有,绝对没有,侄儿愿意以性命起誓!真的没有!求太皇太后明察。”
太皇太后拨弄着手中的珠串,思索片刻,忽地淡笑道:“哀家老了,此事自会交给下面的人去慢慢查,不过……”她深深地看着跪在下边的钱兴,敲打道,“瞧你今日的模样,确实不像是哀家能查出来的。”
钱兴微微一滞,面上带着一丝心虚。
太皇太后亦有所指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子爵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也不会怕哀家查。”
兖国公站在一旁,眉头轻动,微微眯了眯眼。
“太皇太后哪里的话?”言敬史见状忙开口劝道:“小女一时赌气耍性子,这才攀扯小婿,妇人之言不必当真,以权谋私更是无稽之谈,臣的女婿臣最知道,平时虽易冲动行事,可到底是年轻气盛而已,并非那等胆大包天之人,太皇太后莫要为了此事大动干戈……”
太皇太后忽而冷笑:“哀家差点都忘了,还有你。”
“什么?”言敬史闻言一愣。
太皇太后面若寒霜:“言敬史身为人父,毫无爱子之心,韫之如此艰难,你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半分哀戚,当真无情。”
言敬史万万没料到她是因为这个,当即想出言解释一二:“老臣并非无情啊,老臣是怕……”
她耐心渐失,不耐打断道:“哀家身在后宫,虽不能降职于你,不过往后的宫宴,言家人可以都不用来了。”
言敬史闻言,一张脸羞愧至极,憋了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来一个:“是……”
周围众贵女闻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不准参加宫宴,这也太丢脸了罢?”
“这是明着将言家排挤在上京官眷圈子之外了。”
“不过言大人他前些时日死了老婆,就算不让参与也不痛不痒。”
“不,他还有几个弟弟也在朝中做官,太皇太后这旨意一下,他们的家眷也跟着去不得了。”
“啊?那岂不是白白被拖累了……”
萧玉柔听了这话却又嗅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太皇太后揉揉鬓角,闭目叹了口气道:“韫之一事,既然郡安子爵有心悔悟,哀家便只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你与韫之回去要好好过日子,若是再有一次,哀家决不轻饶!”
钱兴如蒙大赦,脸上挂着两行泪痕,喜笑颜开,无比诚恳道:“谢太皇太后,臣必定痛改前非!照顾好韫之。”
言韫之哀戚衰败地瘫软在地,目中空洞无神。
萧玉柔神色厌倦,她抓着自己的衣带拧成一团,又将它散开,而后又抓成一团……不知过了多久,她扬起下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本宫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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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慕容暲深深地看她的背影,眼神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玉柔漫不经心地起身,换上一副调笑的神色,扑到太皇太后腿上,撒娇道:“皇祖母,柔儿忽然想起来,公主府中缺一位尚食宫人。”
太皇太后睨她一眼:“别闹,祖母方才得闲。”
萧玉柔撒娇道:“不嘛不嘛,祖母,柔柔问您要一个人,您可不许不答应。”
太皇太后眼见众人已经开始陆续散去,左右无事,便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道:“喜欢什么人你用就是了,此等小事还需要跟祖母开口吗。”
萧玉柔狡黠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这可是祖母说的,不许反悔!”
太皇太后闻言一愣,旋即肃然道:“不可以要朝中官员,更不可要男子!”
萧玉柔佯装嗔怒道:“才不会呢!祖母觉得孙儿是那样的人吗!”
太皇太后只得应付道:“好罢,你说,要谁?”
萧玉柔反手一指,便指向还呆呆跪在地上的言韫之:“祖母,柔柔要她。”
钱兴等人闻言俱是一愣。
太皇太后哑然片刻,反映了一阵,目色中忽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她看着萧玉柔清明透澈的双眸,失笑道:“鬼机灵,要人家做什么?她是正经子爵家的夫人,岂能由着你胡闹。”
萧玉柔心领神会,她拉着太皇太后的衣袖不依不饶道:“不嘛不嘛,皇祖母方才答应柔柔的,说喜欢哪个就要哪个!皇祖母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这……”太皇太后似有犹豫,看着言韫之和钱兴。
言韫之呆滞的目光忽燃起了一丝神采,她惊愕地看着萧玉柔。
钱兴略有些着急:“这恐怕不妥,韫之毕竟是子爵夫人,更何况我已发誓,要让她过得好,这去公主府上办差,确实为难……”
萧玉柔梗着脖子,耍赖一般嚷嚷道:“不嘛不嘛!!我们公主府的女官都很轻松的!保管她吃香喝辣,半点委屈都不会受,我保证!!”
萧玉柔见太皇太后仍旧没有松动的意思,便指着言韫之数道:“她又不是男子,又不是女官,反正她现在家里也是无事可做,为什么不能来我府上办差?我听几个妹妹说过,这言姐姐的吃食做得极好,我那的尚食女官刚好到了年纪要远嫁了!不然本宫也不会要人。”
太皇太后面带犹豫:“这……”
萧玉柔:“我记得有一回宴会,韫之姐姐做了她最拿手的吃食分给我们,叫、叫……叫什么来着?”萧玉柔看向言韫之,目光询问道。
言韫之眼中燃起希望,机智道:“你说的是我上回带的芝麻饼罢?”
萧玉柔入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对对对!就是这个芝麻饼,比千味斋卖的还要好吃!”
她颠颠地跑到言韫之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哎呀,反正你们夫妻吵架了,又黏在一起做什么,韫之姐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上我府上办差,平时有点事情做也好嘛!你愿不愿意嘛?”
言韫之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公主殿下若有安排,臣女理应遵从。”
萧玉柔乐呵呵道:“皇祖母,你看,她都答应了!”
太皇太后怒嗔道:“胡闹!哪有命妇办差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