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已然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咬着牙,神情怨毒地环视着屋内的每一个人,最后将视线死死钉在了林承身上:“我的伤还未好,怎地就要把我扔到穷乡僻壤去?!想让我自生自灭吗?我不服,我不服!”
林承不认识她一般地看着她,听到最后,只觉胸口闷痛,头晕目眩,他深吸了一口气,发生喝道:“畜生!你简直是禽兽不如!!”
“就算是又如何?!”林采珠大吼,“说什么宠我,父亲却要将我往火坑里推!那穷秀才,连个举人都不是,我嫁给他能有什么好日子可过?你不过是看我名声不好了,急着打发我罢了,说什么宠爱我,都是骗人的!你骗人!骗人!我不认,我父亲不会这样对我!”
林采珠索性连句父亲也不叫了,往日的亲情一并抛弃,言语间尽是冷漠无情。
林承一味地摇头,仿佛连看她一眼都会脏了似的,转过身去,捂着脸,痛哭流涕起来。
安嬷嬷见状,适时上前问道:“人证物证俱在,林采珠谋害生父,此罪无可恕,奴婢会将此事交由太皇太后定夺。”
安嬷嬷此举还算顾及到了林家的脸面,毕竟林佑宁不久就要嫁人,此事若按照常理上报刑部大理寺,那林家人的脸面可就彻底丢光了。眼下平静,交由太皇太后,尚且可以私下处置,倒算稳妥。
林承悲痛欲绝,此刻不想再管什么名声、官声,他多年养育,为女筹谋,却不曾想换来这个结果,心中早已凉透、悔透,只想尽快与林采珠有个了断,便摆摆手,示意随她去。
安嬷嬷见此,行礼领命,便要将林采珠带进宫内。
“慢着!”钱氏忽道。
钱氏心中虽然也恨,但看着林采珠跪在地上的模样,不免心疼。如此大祸,此去势必饶不了她,性命之忧在前,终究是亲手养大的孩子……钱氏冷下脸来道:“我林家后宅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奴婢插手!”
安嬷嬷闻言也不恼,只道:“院判夫人,人命关天,林采珠弑父,此等罪名骇人听闻,此事恐怕由不得您做主。”
钱氏却不屑道:“谁说她弑父?可有证据?”
林承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干什么?”
钱氏拿定了主意,冷笑着拍了拍手掌,身边的几个心腹妈妈便冲了出来,将安嬷嬷方才搜罗的投了毒的茶叶抢了去,放了把火,一切烧了个干净。
“你、你!”林承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钱氏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几个“人证”,开口道:“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好好想清楚,到底有没有害人?”
几个栽倒在地上的奴婢小斯面面相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同一个想法:若是认了罪,还有活路?是以才片刻功夫,便不约而同大声嚷了起来。
“我们没下毒!”
“对、对!我们没有!是这个安嬷嬷,栽赃诬陷我们!屈打成招!”
“她早就看不惯林二姑娘了,我们二姑娘改了性子,好好地备嫁,弑父对她可有什么好处?!”
“对,就是这样,你这个嬷嬷,仗着权势大,就这般欺辱我们,你、你简直是丧尽天良!”
“对!对!丧尽天良!”
“府上那么多药材,有些药材本就有毒,谁知道是不是一时弄错了才这样?!”
“对对对!肯定是弄错了!不是我们小姐做的!”
钱氏冷道:“安嬷嬷还是安生些,人证物证皆无,怎能空口白牙诬陷我儿?”
“你们!”安嬷嬷饶是见惯了风波,也从未见过如此包庇行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道:“贵人纵容自家姑娘谋害父亲,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贵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钱氏眯着眼:“此事就此作罢,林家的事,安嬷嬷还是省些功夫……”
“够了!”林承大吼一声。
众人一惊,纷纷看去。
林承脸色惨白,勉强地站起来,伸手指着钱氏:“是你。”
他声线颤抖:“是你……是你将她教成这个样子,事到如今,你竟还想包庇她!!”
“呵?”钱氏本就不是什么贤良女子,同林院判也无甚夫妻情分,出了此等大事,也不想再顾及什么脸面了,遂冷道:“院判大人未免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了。”
“自古以来,养不教,父之过。她成了这样,你岂能置身事外?”
“毒妇!毒妇!”林承瞪着一双眼睛,手指自己道:“她要杀了我,杀了我,我可是她父亲!你平日包庇她也就罢了,此等大罪,你还要包庇!!”
钱氏怒火中烧:“你又没死,这不是还好好活着?!明明是你没能治好她身上的疤,不说多留她两年,治好了再说,还急着把她嫁出去,若非你没本事,她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钱氏狠狠地剜了一眼林佑宁,冷哼道:“大女儿攀了高枝了,就看不起我们孤儿寡母了,林承,你还真是个惯会攀高枝的货!”
“你如今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何苦将我的女儿推到火坑里去?”
林承简直是百口莫辩,一口气堵在胸中,看着自己妻子这副模样,心中再也忍不住,伸手打了她一耳光:“给我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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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钱氏惊叫一声,摔倒在地,捂着脸回头去看他,心中惊怒交加,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承:“你打我?”
“我……”林承方才怒火上头,现下心中不免有些后悔。
林采珠看见她摔倒在地,忙流着泪上前护着她:“母亲!母亲!”
“合离……合离!!”钱氏将女儿拉到一边,冲着林承发疯一般尖叫道,“我要同你合离!”
林承面上略带慌张,张了张嘴,伸出手想挽留,却被钱氏尖声哭叫着推开。
“你以为我想跟你过?”钱氏眼中流下泪来,她伸出那只断指的手,“若不是……若不是因为这个,你当我会嫁给你吗?”
林承语塞道:“此事尚且……”
“不必说了!”钱氏打断道,“珠儿,收拾行囊,来人,备马!我要回国公府!”
林承愈发慌张,若是叫兖国公知道了,他这一家恐过不了什么好日子了,他几次出言阻拦,却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离开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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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气派的后院正堂之中,钱氏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她保养得极好,面庞之中还有几分少女神韵。
“母亲……”钱氏掩面哭泣,拉着其母刘氏哭诉,“玉荣实在是同他过不下去了。”
“玉荣……”发髻半白的国公夫人刘氏一边叹气,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你叫娘如何说你是好,此事你也有错,你愿意住就在娘家多住几日,待过了这一阵,还是回去跟他好好过日子罢……”
钱氏岂能愿意?当下声音高了些许:“母亲!我不回去了,我定要和他合离!”
“你这又是何苦?”刘氏语调严肃,“好歹这么多年了,合离之后,可叫人家怎么议论?不行!”
“外祖母,母亲她也是为了我……”跪在一旁的林采珠出声道。
“你闭嘴!”刘氏怒目看着她,“此事皆因你而起!给我好好跪着,没有两个时辰,不许起来!”
林采珠吓了一跳,眼中泛着泪光,抽泣起来。
刘氏无奈闭了闭眼:“你叫外祖母如何说你是好?!那是你父亲!你竟能干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此等过错,若不是你母亲护着你,你当即就没命了!”
“是、是……”林采珠抹着眼泪,哭得愈发凄厉,“都是珠儿不好,都是珠儿不好……”
刘氏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堵着一口气,摇头叹气。
屋内气氛甚是哀戚,刘氏又劝了女儿钱氏几句,正说着,忽听得吱呀一声,正堂大门被人从外边打开。
“怎么了这是?”兖国公信步走进正堂,看着跪在地上的林采珠,眼中含笑,“珠儿怎地哭成这番模样?”
“外祖父……”林采珠吸了吸鼻子,手背抹着眼泪。
“父亲。”钱氏亦红肿着眼睛,上前行礼。
刘氏看见兖国公,鼻孔之中暗暗叹了一声,皱着眉看向一旁。
兖国公将林采珠扶了起来,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领着她落座。
“此事吾已经知晓,”兖国公将手放在膝头,面容并无任何不悦,反倒透出几分轻松,哄孩子一般看着林采珠,“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忧心,同你母亲先安心在府中住些时日,”他看向钱氏,“你若打定主意想合离,那便合离,国公府也不是养不起你,不过多添双碗筷。”
刘氏闻言,愈发不快,摇摇头,叹着气起身离去,话也不曾多说一句。
“外祖母……”林采珠看着刘氏离开,迟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