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总是来去匆匆。
赵知静正坐在窗前,听着雨声, 看窗外雨打芭蕉的情景。
“县主, 周公子要回洛河城了, 临走前请求见您一面, ”牛嬷嬷进来禀报了一声,见自家县主没什么表示, 又道, “要不奴婢替您回绝了他。”
赵知静叹了口气, 道:“让他进来吧。”
今日的周北杨一身戎装, 看得出来是即将出发的样子,赵知静不等他开口,先道:“周公子要回去了?祝你一路顺风, 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的,让嬷嬷去拿了些味道好点的干粮,望你不要嫌弃。”
“多谢你的好意。”周北杨的脸比前段时间晒得更黢黑了。
两人又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 周北杨忽然认真地道:“大小姐,我不是故意要欺骗您,老家的事情我——”
赵知静打断他的话道:“那姑娘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周北杨低声道。
“那就好,杨姑娘在老家受了迫害,为了活命,千里迢迢过来找你,你就好好对她吧。”赵知静说这话语气很平静,想来周北杨也很清楚,他闭了闭眼,兴许是心里那口气作怪,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杨姑娘…与我的婚约,在我小时候父亲带我去洛河城之前,就已经私下里为我二人解除了婚约,”周北杨刚开始还有点不自然,后面便顺溜多了,“我这方的契书,在边城的老仆手里,他传信给我把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那杨姑娘不知道?”赵知静有点阴谋论了。
“她不知道,她那份在她大伯的手里,”周北杨说道这里,真心觉得自己不容易,他道,“前段时间,我回了趟故地,她大伯承认了契书的事。”
“那她,你打算怎么办?”赵知静抬头问他。
周北杨回避了她的视线,道:“杨家对我母亲有恩,我不能放她回去,任由她掉进火坑,我打算带她去洛河城安顿,那里民风淳朴,她会适应的。”
见周北杨绝口不提杨茵茵的归宿,赵知静明白了,这两人的目的是不同的。
就在赵知静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周北杨问道:“大小姐,你认为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赵知静就有很多槽要吐了:性格霸道、手段残忍、性子诡谲、唯吾独尊、不达目的不罢休……
“是个,”赵知静卡壳了,总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吧,她道,“是个有能力的人,就是爱管闲事。”
“是啊,”周北杨语气有些嘲讽道,“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居然能抽出时间,专门花心思来对付我这样的人,我何德何能呢?”
听周北杨的语气,赵知静惊讶出声:
“杨茵茵是他的人带来的?”
周北杨冷笑一声道:“不止,我们的太子殿下不仅派人,不远千里帮我找到了所谓的未婚妻,还把杨茵茵他大伯手里那份契书直接毁了,若不是老仆那里还有备份,我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赵知静对刘裕这种骚操作惊呆了。
“真的是太子派人去做的?!!”
周北杨还在继续说:“杨茵茵一个连县城都没去过一次的姑娘,如何能稳稳当当到达雍城,而且还能准确找出侯府的位置?她那天的说辞及行动都是被人提前安排好的。”
“难怪那天她一定要见到我。”赵知静喃喃道。
“若不是太子,关于你我的流言又怎么会被传得满城皆是?”说道这里,周北杨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做事手段如此龌龊之人。
想起那段流言蜚蜚,她不得不呆在府里的日子,赵知静的拳头也紧了。
周北杨心情平复下来,对赵知静道:“太子性子狡诈,不堪良人,且与侯爷之间矛盾重重,我担心他是冲着侯爷才把心思放到你身上,以后你尽量离太子远一些吧。”
赵知静深吸了一口气,太子那狗东西背着她还干了这么多缺德事。
“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路上注意安全。”赵知静麻木地回答。
看赵知静神思不属的样子,周北杨那句‘等我回来’,终究是没说出口,他最后看了眼赵知静,想把这姑娘的影子牢牢记在心中。
“青竹是不是还没回去?”赵知静对走进来的牛嬷嬷问道。
“是呀,这妮子非要跟着县主您,说要是再被您赶回去,她家主子一定不会放过她的。”牛嬷嬷道。
赵知静:“去问问她,她家主子今儿下午在不在,我有事找他。”
牛嬷嬷纳闷地看了眼自家县主,应了声好就出去了。
刚吃过午膳不久,赵知静就带着牛嬷嬷跟青竹杀到了太子府上,留白一早得了信儿在门口迎接她,“哎哟,县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今儿主子还说起您呢,没想到——”
“一边儿去!”赵知静一把推开留白。
留白愣了愣,凑到青竹面前道:“县主,这是咋了?”
青竹也不明白具体情况,毕竟赵知静都不让她进去伺候的,“今日一早县主脾气还好好的,那周北杨来了一回,牛嬷嬷守着没让人进去,也不知道谈了什么,后面县主就这样了。”
“废物!”
留白骂了句青竹,赶紧朝着已经大步走远的赵知静赶去。
“县主,您慢点啊,这雨虽然停了,石板都还是湿的,您可仔细着,千万别摔了!”留白在后面操心得很。
赵知静随便问了个侍卫人在哪,就顺利地在书房找到了某人。
“殿下真是辛苦,夏日炎炎,不在屋子里歇着,在书房琢磨怎么收拾别人是吧?”赵知静说话夹枪带棒的。
“谁又惹着你了?”刘裕翻了一张手里的书页,瞥了眼怒气冲冲的人。
赵知静走到刘裕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本,往边上一撂,不客气地道:“殿下那么会把握人心,怎么不猜一猜呢?”
“是孤惹到你了。”刘裕陈述道。
“看来殿下还没到贵人多忘事的阶段,”赵知静斜着眼看他,“殿下手那么长,人周北杨自己都不记得的,放到犄角旮瘩里的未婚妻你都能替他找了来,殿下可真是厉害啊——”
“哦?周北杨要是想感谢孤,那倒是不用。”刘裕又拿起旁边另一本书册。
赵知静气笑了。
“殿下您做好事都不用人声张,您可真是低调啊。”赵知静阴阳怪气道。
“你就为这事来?”刘裕看着手里的书册。
“这事还算小吗?他周北杨有没有未婚妻关你什么事!你那么看不惯他就算了,杨茵茵的父母明明跟周北杨解了婚约,你为什么要让人毁了契书?!”赵知静逼问道。
刘裕放下书册,终于抬头看她。
“你怀疑孤?”
“还用怀疑吗?殿下哪次做事不是随心所欲?仗着自己身份,对别人为所欲为!”赵知静敢肯定就是刘裕这厮做的,她在气头上,还翻起了旧账:“我知道你想折磨我,次次当着我的面杀人,我现在不怕你了,你就去威胁我身边的人是吧!”
“折磨?”
“你认为我折磨你?”
赵知静没注意到刘裕也在气头上,连自称都改了。
刘裕将手里的珍贵孤本抬手挥到地上,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人:“赵知静,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过来跟我又吵又闹,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
赵知静不是被吓大的。
她恶狠狠地一把掀了桌子,面无惧色地站着跟刘裕吵架:“不相干?你才是那个不相干的人!你凭什么来管我的事,你吃饱了闲的吗!”
“好,好,好。”
三个‘好’字体现了刘裕的耐心彻底告罄,他朝着门外大喝一声:“留白,给孤滚进来!”
留白苦着个脸焉了吧唧地进来,就听到他家主子怒气喷张的声音:“去,把她给孤送回去,孤暂时不想看见她,不识好歹的东西!”
“县主——”留白为难地看向赵知静。
赵知静梗着脖子,半点不示弱地道:“我还不想看见你呢!谁稀罕!多管闲事的东西!”
丝毫不理背后被气得冒烟的某人,赵知静背着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等人走后,刘裕气得也踢了那倒地的桌子一脚。
“这混账东西,就会欺软怕硬!”
“胆子越来越大!”
若是留白在这儿,少不得要低估一句:还不是您给的胆子。
赵知静走到门前的时候,正发现一堆人正抬着一筐东西出去,便好奇地伸着脖子看向筐子里的东西,大多都是制作精美的花笺。
“这是什么东西?要抬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