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无一不知晓赵知静的来头,其中一个看起来像管事的人恭敬地答话道:“回县主,这是外面那些姑娘们送的。”
赵知静明白了,她愕然道:“你们还收这东西?”
那管事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县主,府里一向不收这东西的,只是那些姑娘们都是派人直接往门口一扔就跑,也抓不到人,大管事说扔在那里不好看,便让我们定时清理。”
第74章 吃饭的时候还要念经
赵知静点点头, 走近一瞧。
纸张五颜六色的,上面雕花描树的,还洒上了金箔, 甚至还带着熏香的味道, 可以称得上手工艺术品了,还怪好看的, 反正也要扔了,看那些封口都没有动过,她伸手随便挑了张出来,撕开看了看。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
又翻开一张:
‘罗带悔结同心,独凭朱栏思深…’
又一张:
‘平生不会相思, 才会相思, 便害相思…’
……
留白赶到的时候, 赵知静正一边笑着, 一边念着酸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看着这一幕, 留白吓得眼泪也要出来了, 对着下人毫不留情呵斥道:“这些不是都叫你们销毁了吗?还堵在这里干什么!要是让主子晓得了, 非得剥了你们的皮!”
一众下人吓得飞快抬着筐子跑了。
“哟,留白,比起你家主子, 你脾气也不小嘛。”
“呵呵,县主说笑了,”留白摸了摸脑门的汗, 腆着笑道,“属下怎么配跟主子比呢?主子的威严,根本不需要言语去表达。”
“你家主子不在,你的心意无处安放,可以放在肚子里。”言外之意,马屁不用拍了,拍了正主也听不到。
“你们家殿下还挺有心啊,这花笺还收着,难不成夜里无事,挑灯夜读不成?”想到那场景,赵知静都要笑出声来了。
留白生怕这位姑奶奶,哪天在自家主子面前把自己抖落出来,忙解释道:“县主,我家主子最厌烦看到这些东西了,更别说里面的内容了,前几年有胆子大的,还专门跑来奉国寺给主子念诗,主子直接将人扔在了永定河里,泡了三天。”
“主子那几天被恶心得饭都吃不下。”
赵知静听到这里,看着手里的花笺,若有所思。
“对了,留白,上回你家主子不是说过牛嬷嬷武艺还得练练吗?”
留白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道:“是的,县主?”
“这样,反□□里无事,就让牛嬷嬷在你们府上呆几日,看能不能提升点武力。”赵知静对牛嬷嬷道使了个眼色:“嬷嬷,这几日就麻烦你呆在这里吧。”
牛嬷嬷觉得自己的武艺遭到质疑,心里十分不服气,拍着胸口道:“县主,您放心,奴婢一定把他们都打趴下!不过县主,奴婢不在您身边,那青竹虽然比不上奴婢,您也一定要去哪里都带着她啊,不然奴婢不放心。”
“好,我知道了。”
留白不明白县主为什么要把牛嬷嬷留下,但只要是她身边的人,县主没想着与自家主子完全生分,留白就只有高兴的份,他直接做主道:“县主,您放心,就让牛嬷嬷在府上住下,府里什么都有,保管嬷嬷住得舒心!”
赵知静只带着青竹回去了。
三天里,赵知静把自己给关在院子里,哪里也不出去。
赵知娴来了两回都跑空了,赵知希都来了一回没见到人,拉着春华问道:“三姐姐在屋子里干什么呢?听说那位周公子回洛河城去了,三姐姐不会是在伤怀吧?”
春华无奈地摇摇头,道:“县主心情还不错,今日一早还喝了两碗粥,午膳还用了一只姜丝鸭,一盅八宝水晶猪蹄,并几盘子点心。”
跟来的赵知云惊道:“三妹妹她不会是化悲愤为食欲吧?”
春华再次摇头。
“县主这几日心情确实还可以,大小姐今日来,在外面听到县主在屋子里哼歌,就回去了。”
“大姐来过了呀,那应该是没事了。”
等到赵知静亲自推开房门的时候,眼下一片青黑的她,精神十分亢奋。
她招来青竹道:“这两封信你拿着,不能交给别人,一定要亲手交给嬷嬷,知道了吗?”
青竹满脸雾水地接过信。
“县主,那……奴婢还需要跟嬷嬷换回来吗?”
“不着急。”
另一边。
牛嬷嬷拳头舞得虎虎生风,她力气贼大,但就是没胜几场,无他,原因就是:
“你们不讲武德!!!”
牛嬷嬷怒火狂狂燃烧,她脸上的横肉因为内心的火气而更显狰狞了。
“牛嬷嬷,你这一身蛮力,不讲究技巧,难怪护不住县主。”
“放你娘的屁!老娘出手光明磊落,不像你们,一个个的,尽出阴招!”
“嬷嬷你这就不懂了吧,你跟对手讲规矩,这不是笑话吗?”
“就是!就是!”
青竹找到练武场的时候,牛嬷嬷正累得直喘气,她知道府里这帮侍卫个个都是滑头,遂拉住牛嬷嬷的袖子:
“牛嬷嬷,县主有信给你,你先别管他们了。”
“等着,你们这帮孙子,老娘还会回来的!”牛嬷嬷放完狠话后,跟着青竹离开了场地。
“县主干啥给我送信?”牛嬷嬷纳闷道。
接过青竹手里的信后,牛嬷嬷站到一边去看,青竹不方便窥探,就关注牛嬷嬷的神色,只是也不知道县主在信里到底说了什么,牛嬷嬷的脸比刚才还要扭曲。
特别是看另一封信的时候,青竹发誓,牛嬷嬷一定脸红了。
“嬷嬷,县主到底说了什么啊?”青竹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牛嬷嬷黑红的脸看起来更古怪了。
“那我就先回侯府了。”青竹说。
“先等等,”牛嬷嬷支支吾吾道,“晚点等殿下回来后,你再走吧,不差这点子时间。”
“奇奇怪怪的。”
然后青竹的好奇在主子晚膳的时候得到了满足。但她很后悔自己听了嬷嬷的话没有早点走。
那画面太美,青竹多年后都不曾忘记。
“知知让你来干什么?”刘裕坐着,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屋子里还有留白跟青竹。
但仍然显得有几分孤寂。
牛嬷嬷深深吸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抬头看了刘裕一眼又低下头。
抬头又低头。
刘裕没说话,旁边的留白急了,小声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殿下,县主忧心您……您胃口不好,所以……所以让奴婢给您念一念……诗。”牛嬷嬷头一次在太子面前表现得这么畏畏缩缩的。
“念。”
刘裕说完,端起玉碗开始喝汤。
牛嬷嬷再次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小心地将信纸摊开,先是咽了口唾沫,才嗓门洪亮开口道:
殿下,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你就如同水里的鱼儿,而我是岸上的小鼠。
你在水里看着我,我在岸上看着你。
鱼儿的眼里有小鼠,小鼠的眼里有小鱼。
思念像一道桥,连接了你和我。
……
你的吱吱留。
刘裕手里的玉碗停在半空,那口汤迟迟没有入嘴。
旁边的留白跟青竹人已经傻了,留白张着大嘴巴久久回不过神,青竹疯狂地抠手臂上的小疙瘩。
牛嬷嬷念完诗,顿时觉得牙都有点酸了。
再看一眼太子,太子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家县主的鬼话给镇住了。
“信纸,拿来。”刘裕放下碗。
牛嬷嬷将手里的信纸小心递过去。
纸上的字体确实是赵知静的,那狗刨一样的字体刘裕也只在她那里见到过,信纸上还有大坨大坨的污渍,想也知道写字的人当时的情态。
还有纸张右下角,画了只巨丑无比的鱼,两颗鱼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姑且算鲤鱼吧。
岸上画了一只弱唧唧的小白鼠,两只眼睛用了朱砂点缀,爪子抱着,垂涎地观望着河里那条鱼。
刘裕看着看着就笑了。
白鼠的眼里不是情意,而是满满的食欲。
“知知在府里闭关多日,就憋出这几句?”刘裕垂眸,对留白道:“把饭撤了,拿纸笔过来。”
不多时,留白拿着纸墨过来了。
刘裕展开白纸,寥寥几笔,一条鲤鱼跃然纸上,岸边画了只娇小可爱的小白鼠,白鼠脑袋上还人性化地戴上了步摇跟耳珰。
“拿回去给知知,让她好好练练字画,”刘裕对青竹吩咐道:“再让厨房把剩下的鱼都做了,连夜给知知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