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希音狡黠一笑:“你快去给我收包袱,我们明早跟在他们身后。”
画扇早就想这么干了。她跟随在周暄身边多年,确实担心他的安危。
画扇欣喜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季希音独自推开房门。
屋内一道黑黝黝的人影坐在桌案旁,属实吓了她一跳。
“谁!”季希音一声惊呼。
“囡囡,是爹。”段青阳点燃烛火,映得一张面孔忽明忽暗。
她拍着□□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娇嗔道:“爹也不知道点个灯,吓到我了。”
“是吗?是爹爹不是。”段青阳起身走过来,季希音没来由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却没抓住。
她顿住脚步,佯装乖巧道:“这么晚了,爹找我有事吗?”
“唔,确实有点事。希音可知,秦王殿下回京了。”
被景仁帝送去边关十几年的秦王?
“不知,秦王回京同我们有什么干系。”
“以前没关系,以后就有关系了。”段父离她一步之远,定定看着她。
季希音蹙眉:“女儿不明白爹在说什么。”
“希音你长大了,爹也容你胡闹了一阵,该为父分忧了。”
季希音还没明天他话中的意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和画扇的怒吼:“什么人!”
画扇!季希音本想拔腿去看,却见段青阳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她心中一紧:“你要对画扇做什么?”
“你果然聪慧。放心,爹不会伤她,只是有些会碍事的人,总要先清理了。”
季希音心里咯噔一跳,拔腿就往外跑。可还没来得及跑出门去,便被亲身父亲扭过手臂,强行制住她。
很快,门外响起脚步声,段青阳冷冷开口:“守好郡主,切莫让她再跑出去了。”
季希音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妇强行灌下一碗药,没多久就手脚无力只能任人摆放在床榻上。
段青阳站在门口望着她,门外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落在他身上,竟让季希音有一种恐惧之意。
她的父亲,为何要这样对她?
第二日,季希音昏昏沉沉醒来,一众陌生面孔的仆妇伺候她洗漱更衣,接着就有人取来一套绯红的嫁衣在她身上比划。
她口不能言,只能怒目相视。
负责来量体的绣娘明显被收买了,对她的挣扎求救垂着眉目只当没瞧见。
绣娘走后,负责看守她的仆妇得了吩咐,时不时就要劝慰几句。
“郡主就莫要耍小性子了,伯爷都是为了您好,秦王殿下有多年军功在身,孔武有力,听说除了正妃就没别的女人,您嫁过去,只要生下一儿半女,正妃还不是要向您低头。”
“就是就是,您乖乖的,安心待嫁就好。”
季希音从她们的对话中得知,不知何时,她父亲暗中将她许给了秦王做侧妃,连庚帖都换了。
秦王生母德妃一向淡泊,虽为四妃之一但多年不争不抢,季希音在宫中时也只见过她一两面。
也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知晓此事,又是否会猜忌她早已同德妃有牵连……
周暄才出京不到一日,她的婚事却已再次落进别人的谋算。
季希音如何甘心,她不理会身旁人的喋喋不休,闭目思索接下来该如何。
要想办法将消息递出去,找人来救她……对了,没看到想儿?
夏想躲过一波巡逻的侍卫,从伯府后院墙根下的狗洞钻了出去。
她跌跌撞撞爬起身,回望一眼身后的高墙,心里暗暗鼓劲:小姐,你等着,这次我定找人来救你。
坐落在朱雀大街的天香引重开后,因背靠福茂商行,又故意流出与贤王世子的八卦绯闻,倒是在京中引起一波轩然。
这日清晨,春念带着几位仆妇正在店里打扫,夏想砰砰砰敲响门扉。
“谁呀,这么大早还没开门呢!”一名仆妇边念叨着边拆卸门板。
夏想整个人直直扑进春念怀里,哭诉道:“春念姐,快找人去救小姐,她……她被老爷关起来了,要将她嫁人。”
春念浑身一僵,尚未反应过来:“你在胡说什么,老爷怎么会关着小姐。”
“真的!”夏想抹一把脸,急切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是偷跑出来的,现下伯府已经戒严,你快想想怎么办!”
店内仆妇都受过季希音的恩惠,这位东家大方银钱给的也足,还只招像她们一样的孤苦女子做活,她们都十分敬重她。
那名拆卸门板的仆妇忽听外面有声响,伸头一看赶忙道:“春念姑娘,外面不对劲,伯府来了好大一群人。”
来不及细问,情急之下,春念掏出怀中的荷包一把将夏想往后门推:“你快走,去找季夫人,快去!”
“姐姐!”夏想一边哭一边往后门跑,身后传来呵斥声和叫嚷声,还有春念的怒斥,再然后,没了声息。
第98章 毒药
夏想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如何知道怎么躲避追捕?
她不得已将身上衣服跟一个乞丐换了,头发弄得乱哄哄的,东躲西藏从东城去往西市,平日半个时辰的路,她愣是花了一天。
夜色中,季家小院门口悬挂的灯笼温暖照亮前方的路。
看着熟悉的门框,夏想喜极而泣。她正想上前敲门,门忽然从内打开,吓得她赶紧躲到一旁。
黑暗中,一道男子声音响起:“娘,春念妹子这么晚还没归,我这就去寻人,你和阿妹在家等着。”
是梁修少爷!
夏想豁地跳出来,吓了门口的三人一跳。
“谁?”一时没有认出来人,梁修侧身挡在门口。
“是我,想儿。”夏想拨开眼前乱糟糟的头发,流着眼泪唤道。
“这是……夏想?你怎么这副模样!”季夫人认出来人,倒吸一口凉气,“快些进来。”
夏想三两句话说完季希音的处境,以及春念为何夜不归宿,哭啼道:“夫人,周世子今日一早就离京,小姐可怎么办?说是要抬去秦王府做侧妃,婚服都备好了。”
“岂有此理,我就说那劳什子郡主当不得!”梁修一拍桌子起身,“娘,我现在就去伯府将希音妹妹救回来。”
“慢着!伯府眼下戒备森严,岂是你想闯便闯。”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梁佩绞着帕子大滴泪珠滚下来,“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希音她……”
季夫人匆匆回房,取出一个小巧的匣子,递给梁修,嘱咐道:“修儿,你快去顾相府,务必将此物亲手交给顾相,若是他不愿救希音,你就告诉他,希音是姨婆的血脉。”
梁修和梁佩皆瞪大眼睛:“娘,真的吗?”
季夫人没好气道:“自然是假的,希音的娘确实是我亲妹妹,还是我亲眼瞧着出生的,不过是权宜之计,顾不得那么多了。”
梁修接过匣子应声:“我知道了,娘,未免伯府狗急跳墙,要不你们也换个地方。”
“自然,你快去,若是你回来找不到我们,就留信给隔壁的张书生家。”
万幸云京不设宵禁,不然梁修还不知要如何从西市赶到皇城脚下。
顾府依然只燃着寥寥几盏灯笼,梁修不敢走正门,特地找了角门出使劲敲了半天,角门方缓缓打开。
一位老仆眼神锐利打量他,警惕道:“深更半夜,你有何事?”
梁修急忙搬出季希音的名号:“烦请通报顾相,长宁郡主有难,人命关天,请他务必相助。”
老仆没见过他,更没听说过自家老爷和什么郡主有牵扯,不过身为顾府仆从,看来人焦急的模样不像装的,倒也相信了一点。
“你且等着。”
梁修被请入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头发花白的顾相精神奕奕,居然还在研磨作画。
梁修第一次见顾相,也不清楚他私下同季希音的关系如何,他顾不得礼节,前行几步跪倒,手捧匣子:“恳请顾相救我妹妹。”
顾相放下毛笔,扬眉打量他:“你是?”
“怪晚辈没说清楚,晚辈梁修,乃是长宁郡主季希音的表哥,此物为证!”
少顷,顾相抚摸着莲纹发簪,怔怔出神竟恍如隔世,眼神间流露出深深的疲惫。
梁修观他兀自出神也不说话,还以为顾相不愿搭救,一咬牙将母亲的谎话搬出:“我娘说了,其实希音妹妹是姨婆的亲血脉。”
顾相浑身一震,年老浑浊的眼球瞬间迸发出精光:“你说什么?”
说都说了,梁修只能编了个故事告诉顾相。
顾相冷笑:“娇滴滴的女娃子不娇宠着,反而还想利用子女,这样的爹就不用丫头说了,老夫替她换一个。”
翌日朝会上,顾相当众贬斥昌顺伯自入京起,就钻研权势,结党营私,其心不纯,请陛下彻查。
朝臣大多还没听说伯府欲和秦王结亲之事,皆对顾相的指责感到莫名其妙。
景仁帝眸光一闪:“顾老有何证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