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神祖的名号无人不知晓，只是从不曾有人见过她，天降异象，数万年不曾露面的天尊而今出关，不用想都知晓此事在仙界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是啊，是玄女天尊，是老师！”
“我等已数万年不曾见过老师了……”
各个门派资历极长的仙尊们感慨万千，回想至深，还不由得为之潸然泪下。
她们并非玄女天尊的亲传弟子，世人都知晓玄女天尊的亲传弟子，仅有三千年前玉殒的那位。
天尊的指点不足以让她们将其称作老师，天尊兴许也不喜欢，所以她们这帮人也仅在私底下如此称呼这位天尊娘娘。
若非玄女天尊的教导，她们这群老家伙，此刻兴许还停留在大乘期，哪里有如此长的寿数等老师出关。
一时间，仙魔妖鬼不由得为之驻足。
太极天尊此刻仰在藤椅上，在霞光铺天盖地照耀下来之时，天尊抬手挡住了晃眼的霞光。
“这么些年了，还是这个派头。”
天尊抱臂晃着那一架躺椅，望着云层中的云鲸在其中肆意翻滚。
太极天尊最是清楚她这位好友的性子了，要么便一声不响，要么便要惊天动地。
即便她同且音相识千万年，也有些摸不透她的性子，太极天尊不明白，她这好好的玄女天尊不当，反倒要弃了这尊位，又重新捏造了一个玄女天尊徒弟的身份。
且音借着身份招摇撞骗，游玩仙界数年，可谓是做了一场大戏。
而今总算要回来了，她那条云鲸已有数百万年不曾见过它的主人了。
只不过依着她的性子此次回来，仙界可要被好生整顿一番了。
“师尊今日心情不错。”苍缈道。
他乖顺地为师尊斟上一杯清茶，而后听她道：“我那老朋友总算是肯回来了，也只是可惜，仙界从此再不见姽婳。”
任且音再有能耐，如今重回玄女天尊的身份，便也做不成姽婳了。
当年她作为姽婳的金身消散，而今从凡间回来，只要她想，且音随时能作为玄女天尊重返仙界。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听太极天尊如此道，苍渺不由得垂下了眼睫，敛下那一闪而过的神思。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当年他做得天衣无缝，就算是天尊又如何，她无处可查。
除非，除非妖主肯将窥天镜借给她，但据他所知，妖主同姽婳仙尊关系甚好，而同这位天尊娘娘交恶数年。
“姽婳仙尊玉陨三千年，弟子……”苍缈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太极天尊合着眸子颔了颔首。
也不知当仙界这群人得知，姽婳仙尊便是当年的玄女天尊之时，又该是何反应。
姽婳当年可是在仙界借欠了一大笔桃花债，待到她重回天尊之位，那朵朵桃花怕都蔫头巴脑的不敢再上前招惹。
“你啊，听为师的，别惦记她了。”
太极天尊慢悠悠的劝诫。
那到底是天尊，他们寻常这些小仙尊，哪儿来的命数能同天尊扯上渊源。
倘若今生当是真同姽婳扯上了渊源，那可要用几生几世来偿还了。
恕尘绪倒也罢了，那是且音亲自下凡捡回来的孤魂，又亲自为他塑造的躯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剪不断理还乱，她不想苍渺跟着前去插一脚。
小儿郎的心思，太极天尊哪能看不明白，可偏偏她看上的人是姽婳，这哪里是他这等身份攀附的起的，如果是再执迷不悟下去，不过是为漫长的余生徒增烦扰罢。
“为何师尊也如此，”苍缈垂着头低笑一声，“……为何站在她身边的不能是我。”
※※※
夜渐深。
在恕尘绪的要求下，且音重新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
这辆车于格外宽阔奢华，便是车的内壁也镶嵌了巨大的夜明珠，还有不少稀奇珍贵的五彩宝石点缀其上，饶是如此，且音仍旧吩咐人从里点燃了烛火。
“……怎么雇了一辆如此张扬的车舆。”恕尘绪一言难尽的望着宽阔内壁上嵌的珍珠宝石。
“好郎君，不是你吩咐雇一辆宽敞些的吗？”且音笑着握住他的手。
恕尘绪方踩在轿凳上，便被一股不容抵抗的力道拉了进去。
女娘周身冷冽的清香顺势将他包裹，恕尘绪此刻紧紧贴着她温热的身躯，一时间有些如坐针毡。
他甚至忘记了，当初为何要让且音退掉那辆格外逼仄的马车，转而换辆宽敞的。
可如今看来，不论是换成怎样的马车，他都逃离不开且音的掌控。
他是吩咐换一辆宽敞的马车，可为的便是能同且音拉开些距离。
她没有落下帘子，此刻夏季的夜风袭来，将且音的发丝吹拂，那一缕微凉馨香的发丝，随着夜风似有似无的抚过他的面颊。
恕尘绪对上她的笑眸，一时间有些晃神，偏此处神境传来一阵难忍的痛楚，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撕碎开来，恕尘绪一时间无所抵抗，抓着身侧的手猛然发紧。
噬骨的痛楚逼得他眼尾微微泛红，恰此时，恕尘绪的腰腹处被人抬手勾住，整个人靠得她更近了些，被且音半环着揽在身前。
“好师尊，是心病犯了吗？”
且音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在烛光的照映下，且音眸中流露出的温和宛若藤蔓，将他整个人缓缓缠绕。
恕尘绪知晓，且音性情本就如此，这样的女人放在凡间，没有儿郎不会称其一句“坏女人”，他曾数次教导座下的两位弟子，应当如何远离“坏女人”，可此刻，他的腰腹处是属于坏女人的温热。
由于此刻的动作，恕尘绪的神境更是反应剧烈，恨不得将他此刻的意识都撕个粉碎。
但这样的痛楚，却能叫恕尘绪格外清醒的看着眼前人。
好似只要不躲开，不去规避神境带来的痛苦，他便能清醒的，看着且音如何为他编织这张美好的、梦幻的天罗地网，再将他一步步引诱进属于她的地狱。
“……是。”
恕尘绪阖紧了眼眸。
他保持着被且音半拥的姿势，而稍稍前倾，凑得她更近。
恕尘绪低低喘息着，搂紧女娘的腰，掉进她的天罗地网。
心病犯了吗，说来自从且音为他容下了恶人泪之后，恕尘绪明显能察觉到，自己而今的灵力愈发强盛，虽不及大盛时期，却也恢复得半差不离。
随着她日渐强盛，心病也已有许久不再犯，强盛的冰灵力完全能够压制住心病与杂念。
但他撒了谎。
“好郎君，还差最后一步，便再也不会犯病了。”
且音耐心地拍着恕尘绪有些微微颤抖的脊背，温声安抚道。
海上方最关键的一味药材，便是九十九重天之上的云中露，云中露产自乾云殿，那是玄女天尊的住所，想要拿到云中露，还需她早日回归乾云殿。
恕尘绪没有应声。
他知晓自己此刻有多卑劣，分明爱慕着姽婳仙尊，可此刻却又同自己的弟子有了什么，而今竟然为了被安抚，为了一个拥抱撒了谎，只为赖在且音的怀中。
恕尘绪真是厌恶极了自己此刻的模样，若是姽婳知晓了他的心思，想来也会厌恶极了他。
禁制束缚神境带来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他，让他睁眼看清楚自己此刻究竟在做什么。
“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且音顺着他银白的发丝道。
她不知晓，怀中的人此刻因她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马车倏地停下，车帘被一个乖顺的小侍掀开，他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朝着两人道：“家主，主君，我们到了。”
在门帘被人掀起的那一刻，喧嚣的街道上的明亮灯火与悉数倾照进来。
恕尘绪像是一只受了惊的猫儿，当即坐稳了身形，只是面上因着惊吓腾升的潮红仍在，此刻安然坐于她身边，瞧着也有几分故作正色的模样。
就是怕被人瞧见，害羞了。
※※※
人间的七夕节热闹非凡。
幽朝民风开放，街上年轻的女男们或是有些拘谨，或是面上含笑。
“陛下，您悠着些。”不远处的内监笑着劝的声音。
恕尘绪站在桥上，被她交握着手，顺势朝着那处望去。
他早便听说，幽朝的皇帝不拘于身份，更不会拘束凤君与百姓，幽朝开放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君王平易近人，而今到了七夕节，幽朝的陛下也带着凤君，同京城百姓们一起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