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有点不好意思:
”我这手机平时冲一次能用可久了,最近那个充电宝爆炸的事有点吓人, 这几天我就没带,谁能想到这么寸。”
童弋祯耸耸肩以示安慰,她只是顺嘴提醒一句,没想到让张晓如此紧张,这倒是让她想起自己刚刚毕业的时候,也是这样战战兢兢的,生怕工作出一点错误。
“没事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咱们今天拍了不少焦点画面,你做得特别好。”
休息的间隙,童弋祯也掏出手机,切到自己的私人微信,徐稚闻给她发了好几张照片,有简单的午饭照、有书房的案台、有银贝趴在阳台看雨,这男人报备倒是很积极。
今天宁市发布台风橙色预警,不少事业单位放假,徐稚闻和银贝呆在家里。
童弋祯点开照片反复看了好几次,感觉心头有一股春水柔柔地淌过去。她对着自己脚尖拍了张照片发过去,配文:
【快来观摩童记者的帅气工作照~】
原本还想再多发几句报个平安,天色骤变,狂风暴雨都歇下来,居然还出了太阳。
这是进入台风眼了。
来不及耽搁,三个人抓紧收拾设备转移阵地,去下一个备采点。
一直折腾到晚上八点多,她们这组才要收工。
摄影老师和张晓顺路回报社,童弋祯没和她们一起。
周一派出所打来电话,说之前那个卷钱跑路的黑心中介被抓到了,童弋祯之前租房被坑的押金损失能补回来一些。只是这几天太忙,她没来得及去领。
正好今晚最后一个备采点离报案的派出所很近,童弋祯便想着顺路去领,之后不用再折腾徐稚闻开车送她。
“在这里签好名字和身份证号,后续如果还能追回剩下的损失,我们会再联系你。”
民警帮她做着交接手续。
这个点所里没什么人,警力大都放出去巡逻了。
“警察同志你这里有充电宝吗?或者type-c接口的充电线也行,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借我手机充个电。”
童弋祯有点不好意思,她的充电宝借给张晓忘记要回来,现在轮到她借了。
年轻警察倒是热情,直接将自己的快充借给她。
手机一开机,页面跳出来28条未接来电,都是徐稚闻的。
童弋祯还没来得及回拨过去,那边就又打进来,她有些心虚,不知道该不该接。警察倒是很善解人意,拿了材料去二楼复印。
“你在哪儿,直播不是早结束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是不是手机没电了。”
童弋祯听得出他声音里隐隐的情绪。
“嗯,充电宝借给同事忘记要回来。我在派出所。”
她简单说了黑心中介的事又报出一串地址,听筒那头的男人只言简意赅说了句:
“等我过来。”
就挂了电话。
童弋祯就知道徐稚闻是有点生气了。
他生气的时候不喜欢放狠话,也不爱吵架,行为举止和平时似乎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偶尔表情管理失败脸拉二尺长,说话惜字如金装冷脸酷哥之外,其他都和平时一样。
童弋祯最受不了这个,和徐稚闻吵架就像出门没抖鞋里的沙子,看不见什么大毛病,可走起路来脚疼。
高一那年,徐稚闻在学校出了事,骨折在市里住院。
徐爸帮儿子办好学校的手续,只留了三天,看检查结果没什么大问题就收拾回程了。
他是技术工人,厂里还真离不开他。再说,多请一天假就得多扣一天工资,现在厂子效益不好,徐爸徐妈都不敢请假太久,害怕上面找借口直接让她们下岗,只好留童弋祯这个半大学生在这边照顾。
徐爸在医院附近给童弋祯开了个小宾馆,也留了钱,纵然心里还是放不下,也只能赶当天最后一趟绿皮车回去。
病床上,徐稚闻百无聊赖吃切好的水果,不时瞥一眼坐在旁边背单词的童弋祯。
几个月不见,她又长高了一点,对学习的热情也是空前高涨。
等她终于背完,徐稚闻才稍微侧侧身体:“扶我起来。”
“你要干嘛,都摔成这样还不老实?”
徐稚闻睨他一眼,语气却弱下来:“去厕所。”
童弋祯忙着收磁带没听清,重复问了一句。
“我要上卫生间。”徐稚闻咬牙切齿。
童弋祯就手忙脚乱开始摇病床,取助行器。她此前没有任何照顾病人的经验,在医院这几天倒是进步飞快。
徐稚闻的右脚踝和同侧胳膊骨折比较严重,额头有一些擦伤,其他倒是不严重。
童弋祯牵过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借力让他下床走。
“好重。”她发自内心的吐槽。
“是你太瘦,我不在家你不吃早饭吧。”
徐稚闻被她扶着,一低头,看见童弋祯白皙的后颈,上面有细微的绒毛被他的胳膊压着,他像被烫到一样,移开目光。
“才没有,我经常吃的。”
不知为什么,徐稚闻心里有点别扭。
以前他在家的时候,徐爸徐妈经常上晚班起不来,都是他自己起床煎两份蛋,然后去叫童弋祯。
一般他得叫两次,因为童弋祯要磨蹭一会,扯谎说自己再睡五分钟、再睡三分钟之类的,如果真信了这话,她包会迟到。只有徐稚闻摸透了她的秉性,数着时间催她洗漱吃饭,再骑自行车载她去学校。
到了厕所门口,徐稚闻用助行器自己摸索着进去,以“叶问蹲”的姿势解决掉个人问题。
起初童弋祯搀他去厕所还会害羞,毕竟她一个姑娘守在男厕所门口算怎么回事。现在倒是习惯了,医院的厕所性别规则并不严格,是病人就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家属也总有不得已的情况,没什么人会太在意。
下午,童弋祯去徐稚闻学校取东西。
徐爸已经帮他办好了转学,只是走得太仓促,没来得及收拾徐稚闻的书本卷子。这几天徐稚闻看她老在医院折腾,想着利用好时间给她补课。
童弋祯赶到学校,正好下课。从五点半到七点半,这里的学生有两个小时的晚休时间,之后从八点开始上晚自习一直到十一点洗漱睡觉。
才拎了书本走出教学楼,就遇上陆梓临。
他认出童弋祯先是有些惊讶,随即想到什么表情又恢复平常:“你是来帮你哥哥取东西的吧。”
初中的老同学,几个月不见倒很亲切。
“嗯,你和他很熟?”童弋祯试探性地问。
“也不算,我们不是一个班的,他在实验班,我们下课时间都是错开的,只在食堂见过几次,没说过话。他的事学校都传疯了,怎么说的都有。”
童弋祯稍稍放心了些,她生怕自己之前扯的慌露馅:
“我哥是早上在宿舍楼道里背书,踩空摔了。”
这个解释倒不新鲜,童弋祯忽略了陆梓临脸上的表情,见他端着饭盒:
“你去打饭吗?”
“不饿,我送你出去吧。”
童弋祯没拒绝他的好意,陆梓临很贴心地帮着她搬东西,她们一起走过学校的林荫道。
“你们学校还挺大的,居然有游泳馆。”
童弋祯看到操场旁边的场馆不免发出小小的惊叹,坊镇的高中连打篮球的场地都很紧张,更别说游泳馆了。
“那是给体育特长生修的,他们选拨后天天都去拉练,我们走文化课的不常去,就开学参观过一次,比咱们镇上差远了。”
童弋祯就知道他说得是坊镇临海的小浅滩,夏天的时候有不少人去那边玩,她们这些小孩子也没少去。
“没事,人各有所长嘛。你成绩那么好,高考肯定没问题。”
陆梓临听了这话却低落起来:
“害,来了这里我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这儿的学生都不是人,你敢信我们班上居然有人都学到高二下的物理了,我老觉得自己赶不上她们,这样下去怕是很难考上南大天文系。”
童弋祯听着陆梓临说他在学校的困扰,心里升起一股敬佩,又想到在医院的徐稚闻,莫名有些酸楚。
她在镇一中读尖子班,老师只比教学大纲超前那么一两个章节,她都觉得有些吃力,这里的学生每天都被高压任务堆着,还能提前学那么多知识。
“我相信你。”童弋祯说得很诚恳: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
“嗯。”童弋祯继续说:
“感觉你和我哥都是那种知道自己要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所以就有动力去学习,不像我……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不清楚自己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觉得这样下去,我会赶不上你们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