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服饰鞋袜一应俱全,连锅碗瓢盆也有得买。两个人都是很多年没来过这样接地气的卖场,里面档口的价格更是让人咂舌。
九块钱的防寒袜、二十九的防寒雪地靴,59的棉服,甚至还有买一种内穿的棉服内胆。
真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挑吧。”
徐稚闻:“这些是不是不太适合我。”
童弋祯撇他一眼:“嫌土?”
心里不由刻薄地骂人:嫌土冻死你丫的。
徐稚闻虽然看着对穿着不讲究,实际上要求很高。
他不追求什么高档的牌子,也不要求什么进口的料子,只是有一样,颜色款式不能太花哨。这个卖场里的棉服绗缝线一条一条挨着细密,像超市里排列整齐的老式火腿肠。
徐稚闻感觉自己穿上这个,下一秒就能去小区和大爷们下象棋。
见他站着不动,童弋祯懒得惯他毛病,先挑了防寒袜和罗纹粗织冷帽,等她挑好内搭的毛衣和保暖裤,去看棉服时又拿不定主意。
这些衣服款式确实老气,更重要的是填充物不太好,她们接下来的拍摄周期还长呢,这种程度的保暖确实不太够。
“先穿,等下再去附近看看。”
童弋祯松了口。
徐稚闻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付钱。他找了个厕所换好衣服确实暖和了很多,只是头还是有些隐痛,他昨天生挨了一晚,今天也不见好转。
批发城很大,她们转了一会,看到有家风格简约的羽绒专卖店,这里的价格就比外面要贵不少,但也是货真价实。
“这个行吗?”
“你说行就行。”
童弋祯:“你穿还是我穿。”
徐稚闻:……
童弋祯帮他选了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看了眼吊牌,三防的90鹅绒,充绒量也很高。
“这个行吗?”
语气不善,恶言相向。
“行。”
总算把这位难搞的祖宗伺候好,童弋祯坐在试衣间外等。如果不是室内禁烟,她真的很想抽一支烟排遣一下内心的烦躁。
她是来工作的,怎么就跟着他逛起街了。徐稚闻好好一个大男人,买了新衣服后,居然要去把之前买的老头棉马甲换下来。
矫情。
虽然她也承认那几件衣服不太时髦,但也不是不能穿。
好在下午的拍摄活动进行的还算顺利,宁船研究所那边早早和这里打过招呼,负责接待的学校老师很热情,招呼他们在食堂吃顿便饭。
饭桌上童弋祯话不多,大家的关注点更多集中在徐稚闻身上,他少年成名,虽然中间沉寂了两年,但研究成果拿出来还是很够瞧的。
席间,做东的王教授对徐稚闻十分青眼,他和徐稚闻导师是同门,早就听说那老家伙收了个特别厉害的学生,今天见了竟也很合眼缘。
“稚闻你年纪也不小,成家了没?”
童弋祯就知道只要在中国的饭局上,走到哪里都逃不开这个话题,她没理会专注吃自己的,工程大学这家餐厅的味道真不错,错过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到了。
徐稚闻下意识看了一眼童弋祯,见她毫无波澜才收回目光:
“没呢,工作忙。”
“有这个想法不?像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多半都安定下来了。”
徐稚闻笑了下:“确实。”
连陈子敬都结婚了,去年请婚假出去度蜜月天天在朋友圈发照片,徐稚闻把他屏蔽了。
王教授乘胜追击:
“我有个女儿,比你年纪大一点,在大学当老师呢。她是学数学的,前几年从国外回来就直接参加工作,也没定下,要不你们接触接触。年轻人嘛,一起交流交流,学术上的,生活上的,都可以多聊聊。”
徐稚闻瞥见童弋祯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追问:
“她是学应用数学吗。”
王教授听他这样说,兴致更高:
“是啊,她博士的时候做抽象代数,现在回国…好像是研究起无人机路径模型什么的……”
童弋祯听他们聊得起劲,只不过那些晦涩复杂的数学研究领域她一个也听不懂。如果是二十几刚刚毕业那会,她内心估计会觉得自卑,自卑于自己不能站在更大的舞台上,研究能推动这个世界前进的核心问题,也自卑于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
可现在她心境发生了改变,能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足够了,人和人不该去比孰高孰低。
“我和令千金在学术上应该没什么能交流的,研究领域不同,她的方向很前沿,我不太懂。”
王教授听出了他话里的拒绝之意,又有些不甘心。老张这个学生确实不错,怪不得这几年他一直操心,听说之前还找了自己的私人关系帮他求医。
“正是不懂,才要多沟通,可以先接触接触,主要是生活上的,你们年轻人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见王教授对这事有些过分上心,徐稚闻才收起他那些想让童弋祯关注自己的心思,严肃起来:
“老师,我其实之前差一点就结婚了……只是出了些差错。”
他的后半句话声音小下去。
童弋祯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有些错愕,觉得自己胸口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了她一下,太阳穴突突地跳。
饭局结束时,天已经黑透了。
外面飘着雪,地上也积起来,踩上去绵绵的,仔细听还会有咯吱咯吱的雪声。
童弋祯还没从饭局上他那句话反应过来,垂着头往前走,徐稚闻安静跟在后面,踩着她的脚印。
出了校园,童弋祯打算坐地铁回去。
“打车吧,我有些头痛。”徐稚闻说。
“行。”
童弋祯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饭局的后半段应付那些教授都有些吃力。
计程车上徐稚闻就撑不住睡着了,他觉得自己身体很沉,有些拖不动。
雪天路不好走,车开得慢。
车子在雪地里化成一个个小点,什么都是白茫茫一片,隔着雾色的玻璃看不明朗。
忽然,童弋祯感觉肩膀一沉,徐稚闻睡着后脑袋一点一点,现在侧着头搭在她肩上熟睡。
她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身体很沉,呼吸又很轻。
“祯祯。”
“你说什么?”
童弋祯没听清,又推了他一下,徐稚闻身体才偏过去靠着椅背。她看见徐稚闻眉毛蹙在一起,看上去很痛苦,耳廓和脸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徐稚闻,醒醒。”
他仍是皱眉,偶尔喃喃一两个短句。童弋祯凑近,温热的气流打在她耳后,终于听清他念的是自己的名字。
童弋祯心口一缩,用手背量了量徐稚闻的额头,又量了下自己的,果然烫的厉害。
“师傅,麻烦你送我们去最近的医院。”
她无意碰到徐稚闻的手,很凉。她牵住那只手,放回徐稚闻的衣服口袋。
肩膀又是一沉,伴随着男人越发短促的呼吸。这次她没推开,挺起背,坐得笔直,她想让徐稚闻靠得稍微舒服些。
她女人有大量,尤其不和病人一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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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晚了27分钟,我要惩罚我自己吃宵夜[可怜]大家晚安~
第65章 饮鸩止渴
深夜的医院急诊依旧有很多人, 所幸这里的床位不像宁市那样紧张。
徐稚闻正在输液,阖着眼长长的睫毛结着一层霜,很漂亮。
童弋祯给陈轻卿发了条消息, 简单说了下晚上的情况, 告诉她别等自己早点休息, 没想到那边发来一个“我都懂得”表情包, 气得她没回复。
她一个从小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大好青年,总不至于要丢下病人不管。
徐稚闻要烧糊涂了,入院时体温差点上了四十。她又急又气,急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太冷静,气徐稚闻居然生生熬了一天,或许是两天。她早该想到这边的气温有多低, 她和陈轻卿刚落地的时候也被瞬间冻僵。
她是一个特别畏寒怕冷的人,徐稚闻也差不多,小时候, 还没到很冷的时候,她们两个就早早被要求穿上冬衣。赵丽华买了好几件贴身穿的羽绒马甲,只是充绒有点多,套在聚酯纤维的秋季校服下面, 整个人会像个狗尾巴草那样咻地蓬起来,摩擦时还容易起静电, 就特别招人烦。
年纪小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大家都这么穿。直到上了中学,不知哪里兴起的一股歪风邪气,无论冬夏都爱不经意露出脚脖子,那怕那截脚脖子在冬天被冻得发红,赶时髦的学生依旧甘之如饴。